第 29 章 君归

林涣独自从深渊走出。

“……风先生。”戎昭见她出来，快步走近。他仍不习惯称呼她本名，以他所敬佩的风先生之名来称呼，反倒让他稍感自在。

“我兄长他们呢？”他满是担忧地问道。

“他……”林涣勉强挤出一丝笑，回答道，“他们在渊底，与魔物鏖战。那是一场苦战，毕竟……那底下的兽潮，数量众多，几乎地底所有的魔物，都向他们聚拢而去。”

“那风先生，您怎么上来了？”身后有人发问。

“我被他们赶上来了……”林涣缓缓说道，这倒也算得上是实话实说。

“好了，我们也着手处理地面上的灾祸吧。我们这边的形势也颇为严峻，刻不容缓……而地底的他们，或许，也是如此考量。”

顿了顿，林涣神情肃穆，沉声开口。

“千岩军听令！传夜叉元帅令，所有人死守层岩巨渊外两百里战线，不得让魔兽突破层岩范围，进犯港口！”

“是！”

确实，地面上的情形自一天前便有所不同。一天前，璃月港又派遣了一批支援，此刻已驻扎在垭口的大营中，早早投入了战斗。

地底封印大批魔物，虽让地上压力骤减，但也只是让数量不再增加，总体基数依旧庞大。地上众人数量不算多，想要将它们全部遏制在巨渊之内，不让其蔓延出去，绝非易事。

且当下局势，璃月各处战场皆有极大牺牲，而此处能应对的情况下，不宜再从璃月港调更多人来。林涣理解月海亭的难处，只能咬紧牙关，部署剩余的千岩军进行合理结阵、战斗与休息，竭力坚持，与兽潮拼死缠斗。

彻夜战斗的间歇，趁着些许空闲，她抬头仰望那漫天繁星，夜幕低垂，思绪飘飞，突然就想到了远在他乡之人，他们的君王，她的先生……真的，许久未曾想起他了。

眼神微微黯淡了一瞬……是啊，许久未曾想起，但却，好想，好想他……想他何时能够归来？想到至今，付出如此巨大的牺牲，自己是否达成了他的期许？

思绪一时混乱，或许是彻夜战斗与先前的重伤，以及接连不断的打击与失去，让她的情绪一不小心陷入了死胡同，一时不知如何面对自己，面对先生……还有魈。是啊，她亲手将魈的兄长封入了层岩深处的地宫……她甚至在想，若放弃自己，是否就能结束这场战斗？是否就能得偿所愿，换来其余所有人的平安归来？

这场战争，在她眼中，持续太久，失去太多，不能再继续，不能再有新的牺牲。她，决不允许。

剑光飞掠而过，又一圈恶兽粉身碎骨，清出一大片空地后，林涣站在原地，突兀地停了下来。伸手轻轻拂过磐岩结绿碧绿的剑锋，郑重地做了一个决定。说好的，不能再有牺牲……说好的不会再失去一人。

回身，示意剩余所有人退后，退出战场范围，甚至退出层岩，将战场完全留给了自己。

最后，跳一支舞吧，以青龙的姿态。与那些夺走她无数同袍的污秽同归于尽。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缓缓张开双臂。青色的长剑悬浮眼前，不舍地嗡鸣着，依恋地蹭着她……多日的并肩作战，让结绿对她产生了感情，或者说，是不舍。它能感受到她心中的赤诚，还有此刻从她身上蔓延至它心间的苍凉与悲哀。这是一种与它未曾与这个女孩并肩作战之前所凝固的、过往的背叛与怨恨截然不同的情感。那是一种视死如归的坚毅与忠诚，以及绝不背叛的一往情深。

她轻轻推开这把想要黏着她的长剑，化身为青色的巨龙，缓慢地盘旋、飞舞，风属性化作锋利的刃，顺着青龙的旋舞向外扩散，寸寸割裂自己的皮肉，也将地表残余的兽潮尽数席卷，一时间血雨腥风，魔兽惨叫嘶嚎，血雨纷纷扬扬洒落，如同一场盛大的龙卷之风。

当最后一只凶兽化为血沫消散于天际时，青龙缓缓降落，变回人类模样，手握那不曾离去的结绿长剑剑柄，单膝跪地。

匆忙赶来的摩拉克斯，岩王帝君落入渊内，看到的便是这般景象。被风刃碾碎的兽潮，散落满地的污血与碎末，一片狼藉。还有最中间那衣袍被鲜血反复浸透、伤痕累累的瘦削身影。她半跪在地上，手心紧紧攥着，撑着那把他熟悉的碧绿色长剑，微垂着头，轻轻呼出一口气。抬眼望来，落入了他深邃的眼眸中。

“先生……钟离先生，您，您终于回来了……”看到他时，她露出一抹笑。然后下一秒，整个人摇晃着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