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的,他不会杀,哪怕是那个人触怒过他,激怒过他,如现在的御史韩宜可,如尚未登场的解缙。自己没得罪老朱,且行端坐正,两手清白,只凭着御史等官员的几句话,根本就没有必要将自己关在地牢之中。
可偏偏,自己进了地牢!
难道说,这是老朱有意在顺水推舟,顺势而为,将自己安排到了这里?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顾正臣止住脚步,将目光投向泉州市舶司前提举,脸色极是难看,问道:“遇到你,我有一种感觉,似乎我非去泉州一趟不可。”
赵一悔嗤笑:“你去泉州?不,这里是地牢,你只能去九泉之下,而不是远处泉州。”
顾正臣走向赵一悔,厉声问:“你是谁,犯了何罪,你口中同流合污的那些人指的是谁?”
赵一悔抬头,看着顾正臣,无奈地摇头:“告诉你又如何,你还能相信我不成?我手中沾染着杀人的血,没有人相信我是清白的!我在这地牢之中待了一年单六个月,刑部官员都换了几茬,可没有人相信我是清白的!去年秋决,没被陛下勾去,今年秋决,怕是要赶上了。只是不知道,你我是否同行?”
顾正臣没有嫌弃赵一悔身上的臭味,直接坐在了其身旁,背靠在墙壁上:“你想上刑场不必盼着我同行,我不会死在这里。说吧,你到底知道什么?”
“我叫赵一悔,开封人氏。洪武五年八月,接任泉州市舶司提举一职,负责接待琉球、占城使臣,并负责安排使臣进行简单贸易,差遣人员,护其入金陵……”
赵一悔回忆着。
顾正臣仔细倾听。
赵一悔哀叹道:“朝贡贸易其中有诸多油水,无论是朝廷薄来厚往之策,还是使臣及其随行人员携带的货物,甚至是护送使臣出海的船只,都有各种捞钱的门道。市舶司,肥硕得很,可在每年给朝廷的奏报上,却亏空得厉害!”
顾正臣微微点头。
市舶司可是对外贸易的关键节点,类似于后世海关,虽说大明开国以来,与海外诸国的商人贸易并没有发展起来,可朝贡贸易却如火如荼,年年不断。
因为缺乏商人贸易,导致许多海外物产在大明奇货可居,价值不菲,比如香料,这玩意都能拿起抵俸禄,别管荒唐不荒唐,至少说明香料很值钱,官府认证的值钱货……
正因为值钱,说市舶司负债严重,基本上和足球一个样了:
贪污无数,负债十几个亿。
小主,
亏空的是朝廷的,窟窿是朝廷的,可钱是进入自己口袋里的,而且还是大把大把的钱,有这些钱,市舶司的官员也是可以天天吃海参的。
哪怕是朝贡贸易小,市舶司也不应该负债,哪怕是不收税,买下使臣的香料,做个二道贩子,转手卖给商人都能赚大笔利润。
“市舶司的问题很严重,我查账目,发现账目处理的很是精妙,每年都亏损,而且年年增加,这也就罢了,市舶司竟然扶持了一批船,借护送使臣船只的名义,行商之实!如此公然违背朝廷禁令,进行海外贸易,走私牟利,却无半文钱进入市舶司账目!”
“我想要查出到底是谁在背后如此操纵,是谁允许船只擅自出还海,又是谁将巨大的利益鲸吞瓜分!呵呵,这里面的水太深了,深不见底!我不过是刚有些动作,便被人警告,有人当了说客,有人送来了金银,有人递上了刀子!”
顾正臣正听得出神,见赵一悔不说话,追问:“后来呢?”
赵一悔苦涩地说:“后来,我在一次登船检查时,捡到了一把带血的刀,然后看到了船上被杀的吏目……”
顾正臣嘴角微动:“不用说,一定是有官员正好出现,看到了这一幕。所以,你杀了人。”
赵一悔闭上眼,双手微微颤抖:“证据确凿,我再多言语,也只不过是垂死挣扎,恶意诬陷,不予采纳。”
人不是自己杀的,可罪名却是自己扛。
“你没喊冤?”
五戎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