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身居尚书令,统管六部,乃大楚文官之首,怎还不敢动我?”林明德语音中满含讥讽,又是禁不住的放声狂笑,良久又道,“爹可是打算捏着我与三皇子的勾当,平衡与陛下间的关系?连你也知晓,那贱人迟早靠不住吧?”
“你!”林靖澄一把推开韦氏,攥成拳头狠狠砸向他的面门。
林明德所言实在令在场之人匪夷所思,连韦氏也不曾知晓这个中有何曲直,当下并无心思考虑方才的话中之意,忙扑上前去将林靖澄的腰身抱住,不致使他继续上前殴打。
林靖澄的胸腔起伏不定,大口的喘着粗气,也不知是气愤还是被道破心思后的羞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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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明德抬手抹去人中仍在汨汨流下的鲜血,又舔了一口滋味,笑言道,“林明礼的名声如此糟糕,爹又怎会置之不理呐。只可惜,为时已晚,爹彼时思量该如何拿我做护身符吧?只要我不死,三皇子构陷储君的罪名,迟早昭然天下。那贱人······”
话音戛然而止,又将目光投向仍在失神的林明礼,“不,该是他的生母才对。二十多年前,爹已然选择我娘,却又将你和这贱人的孽种留在林府,做我林府的大公子。凭什么!爹将一切都留予他?我,林明德才是林府的嫡子!”
似是平静的江海下暗藏波涛,林靖澄胸中的愤怒几是再也无法遏制,不知为何又强作平静,道,“说够了吗?”
“不够!”林明德索性将话挑破,“爹可曾对明德有一丝丝的关怀和期望?我娘才是你明媒正娶,三书六礼迎进林府的正室夫人。爹既对那贱人念念不忘,连院中都摆满她最爱的素兰,你可曾念过和我娘的半点情分。凭什么?我和我娘才是林府之人。爹,可是对林明礼偏爱太甚!”
林明德几是歇斯底里的嘶吼着,咆哮着,一字一句似是浪潮一般,连绵不断地拍打在林靖澄和韦氏身上。在他的眼里,自己能苟活到现在,若非是与三皇子有牵连,其父大可放弃他,保全林府,而最后一切的一切,受益者永远都是那个他口中的野种林明礼。
韦氏迟怔片刻,顿时眸中泛起水雾,泪水似决堤一般流下,紧紧抱着林靖澄的腰身。本该是阻止他继续伤害其子,却隐隐转而成了拥抱,欲寻他处发泄多年的委屈,这是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如今却被这不懂事的儿子血淋淋地摊在众人眼前。
林靖澄面容倏然垮了下去,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
屋内蓦然陷入一片死寂。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
是时,楚帝急召林尽染入宫。
“无需拘束,今日不过是与你闲叙。”
林尽染端坐在平几前,饮下一口温酒,淡淡道,“陛下还是直言吧。昨日方在尚书令府闲叙,您就要走了臣的恩赏。”
楚帝朗声一笑,又予旁侧的孙莲英点头示意,取来御案上的书信,递予他,“时安果真是藏不住事。前阵子予李卿送去家书,提及年后去北境探望一事。李卿的意思是,让你劝劝时安,稍加斟酌。”
“嗯?”林尽染狐疑地接过信,展开览阅,片刻后又将书信叠好,交还给孙莲英,旋即问询道,“陛下可是要将这份恩赏也收回去?”
“朕可没这意思。”楚帝又予他碗中夹了几片鹿肉,平静道,“不过,李卿既然予朕写下此信,定然是有让你抉择的意思。故而,开春后是否要去北境探望,朕不会阻拦,一路也会遣禁军护送。”
林尽染心中微动,喃喃低语道,“北境暂且无事,又怎会阻拦我与时安北上呢。”
“北境虽无战事,已然太平许久,可你在京中的处境也算不得极佳。你既担忧崔供奉的安危,时安还有荣基的妻儿的安危就顾不上了?出门在外,哪有万全,这可是李卿的全数身家,他不得不谨慎。”
林尽染怔忡片刻,顿时苦笑一声,“陛下说的是。的确是臣思虑不周。”
楚帝稍稍抬手,淡然笑道,“禁军也算得是万中选一的精兵,若执意要去北境,不敢说有万分的把握,安然护送尔等抵达也不算难事。可正如你在江南时的顾虑,你爹同样也有。”
“谢陛下,臣会再多加思忖。”
说话间,孙晏如在殿外轻唤,只是语音听来有几分急切,“奴才孙晏如求见陛下。”
楚帝双眉微微一蹙,可仍说道,“进来吧。莲英···”
孙莲英心领神会,遂将一应人等遣出殿外。
孙晏如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条,又觑了一眼林尽染,未曾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