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活得久,已经到了半截身体埋入黄土的年纪,对于危险的感知远胜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此时他已经意识到今夜的行动恐怕出了问题。
但六叔虽有一定见识,却不过是个山村老者,见识有限。
且他认为自己做得没有错,因此并不畏惧,见周围女人、孩子都有些害怕,便喝道:
“无知妇孺,不要乱嚎,不管是什么,下水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这话音一落,以往少不得有人便自告奋勇上前了。
可今夜村子是在处刑,河中刚刚才推了一个女人下去,淹没了一条人命。
水里才刚死过人,大家都嫌晦气,不愿意下水。
六叔见自己发话之后无人应答,心中有些恼火,不由大怒:
“都是一群没用的懦夫。”
他骂完之后,喊道:
“蒯五、蒯鹏举、蒯鹏程——”
他一连喊了几个人名,被点名的蒯五突然哭着后退:
“六叔,我不敢——”
“蒯老五,你这没用的狗东西!”
六叔突然暴怒:
“你在家里管不住你的女人,如今出事了,大家帮你收拾了善后,让你下水去看看,你也没胆子,你这种狗东西还能干什么?”
他这一骂,人群之中满脸横肉的蒯老三顿时站不住了,他越众而出,恨恨的瞪了一眼不争气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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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叔,我来。”
他将手里的火把塞到蒯老五手中,挽了袖子,率先大步下水。
‘哗哗。’
水波发出踩踏声响。
今夜的水阴寒入骨,蒯老三正值壮年,血气旺盛,但被水一淹,依旧打了个寒颤,足底开始抽筋。
‘嘶!’
他倒吸了口凉气,用力扳了几下脚,那种钻心的剧痛才逐渐消弥。
而这片刻功夫,众人见他下水无事,被六叔点名的两人这才跟着下水。
此时河面的黑影已经越浮越上来,几人手拉着手,往河中间的黑影行去。
河边上的人提心吊胆,有个妇人满脸担忧,冲着蒯老三喊:
“当家的,你要小心啊。”
“放心,没有事。”
蒯老三应了一声。
几人靠近那黑影边,出于生物对于危险的本能预知,三人不约而同的站立了片刻。
只见那河中的黑影在三人靠近之后,并不再往上浮,就这样荡漾在河水之中,宛如河底漂浮的藻类,随着水波的余韵而微微晃摆。
而那如沸水般不停冒着的气泡也不知何时消失。
水面只剩一圈一圈的涟漪,在周围火光照耀下缓缓往河边推延开去。
约等了片刻,无事发生。
没有事就是最好的事。
六叔紧绷的嘴角一松,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蒯老三也松了口气。
今夜的事始终是他的家事,如今出了这样的意外,无论如何总归有些晦气。
好好的一桩事情,进展到现在,村里人吃了一惊,再拖延下去,恐怕其他人不满意。
他想到这里,壮着胆子伸手去摸那黑影。
下水的其他两人都算胆大了,可不知为什么,两人都有些怵那黑影。
两人没料到蒯老三这样胆大,竟敢伸手进水中去摸,正吃惊间,只听蒯老三长舒了口气,‘啐’了一声:
“呸,原来是猪笼浮上来了。”
他这话音一落,原本屏息凝神的众人不由自主的跟着长喘了口大气:
“嗐,吓我一跳!”
“原来是猪笼浮上来了。”
“我还以为是河中成了精的怪鱼或是河妖呢——”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
‘呼——’山风吹来,树冠被拂动,无数树叶纷纷被风摘落树枝,落地时发出‘沙沙’响声。
六叔此时却开始觉得有些邪门。
他不像村民们一样庆幸,而是听到‘猪笼浮起来’的那一刻,心中一紧,连忙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