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情十分沮丧。“说到底,我们几乎不了解这个人。他的职业,他的神秘技艺,他的目的——好吧,这个如今倒是清楚了。还有他的动机。我问过命运集会,审查过外交部,统统得不到答案。他看起来像是个不那么专业的专业人士,一边将我们骗得团团转,一边把自己的情报保护得滴水不漏。天哪,甚至现在还有大占星师以为他是个元素使!”
“大类上应该差不多吧。”罗玛也这么觉得,“反正效果一样。你干嘛研究……那个叛徒?”
拉森责怪地望着她。“知己知彼,罗玛。信息是高塔的武器。你不是占星师,可也总要知道自己将面对什么样的敌人吧。秩序输掉了猎魔战争,拜恩帝国日益壮大,你以为他真会放着七支点不管?”
在心底里,罗玛恨不得再也不提起这个人。白之使是个可怕的符号,是道挥之不去的阴影。在他还是高塔统领的时候,人们也畏惧他多过爱戴。她还以为老先知死后,他带来的梦魇就到此为止了。
然而,尽管高塔有了新的先知,敌人给她留下的伤痕却不会消失。“那你该将尤利尔叫回来。他才是最了解敌人的人。”罗玛说。
“我们的外交部长不会允许。况且将尤利尔带回来,他要住在哪儿呢?执法队查封了博格街222号。”
提起这桩事,她仍感到愤怒。“那不叫‘查封’!他们烧毁了房屋。”
“这没办法。尤利尔已前往伊士曼就职驻守者,鲁宾阁下对此颇有异议,命运集会也并不赞成。我必须作出相应的补偿。”拉森皱眉,“人的安全比物件优先。”
这倒没错,可……“关于驻守者。”罗玛想起她为代行者送去的“礼单”。“伊士曼不再是我们的属国了,尤利尔要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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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驻守者外,他是高塔信使。这是狄摩西斯大人交给他的职位,连命运集会也不能轻易否决。”新先知倒满茶杯,舀一匙糖。“行了,罗玛,他用不着你操心。你的旅程怎样?”
“代行者没为难我,收下东西后,我转告了预言,接着就被赶走了。我只是想见见尤利尔。”那一晚过后,高塔信使再没有出现过。“何况你还有问题要问。”
尤利尔是白之使的学徒,后者将其从伊士曼带回了高塔。他们之间存在着无比紧密的联系,远非高塔赋予他们的师徒名义所能诠释。罗玛知道,他崇拜着他的导师,接受保护与教导的同时,他全然以对方为目标而努力。这些原本在大家眼里都是好事,直到白之使在神国杀死了狄摩西斯。
之后,在他还要杀死先知的继承者,“艾恩之眼”拉森·加拉赫时,尤利尔阻止了他。夜语指环索伦·格森为此而损毁,但他们的反抗取得了相当的成效。
事到如今,逼迫对方回忆白之使的事,无异于一种精神折磨,然而这总好过将来他们再失去什么。
更何况,也许他正需要我们呢。罗玛心想。真希望他在四叶领,约克和那卓尔就在他身边。想到这里,她又害怕起来,担心七支点和拜恩的种种会给冒险者们带来危险。
“占星师收集情报,反过来求助一个外交部成员?”拉森摇摇头。他操控着指环埃伯利更换投影,将目录向下翻动。“况且,尤利尔提供的信息也不一定正确。我让命运集会进行过指向性的占卜,指望寻得一丝线索。”
“对白之……他?结果怎样?”
“非知道不可么,罗玛?”
“告诉我吧。”小狮子跳起来,“他为什么会变成那样,还杀死了阿加莎?你们知道了多少?”
“零。”新先知揉着额头,“占卜需要基本的个人元素,以此为媒介,而我们并没有能指向他的任何事物。”
难以置信。“没有?”他在高塔生活了几百年啊!
“干嘛这么吃惊?”拉森哼了一声,“我问你,一个死灵能留下什么呢?他的装备由我们提供,消耗和所得统统经过指环索伦转手,最终落在他的学徒身上。我看倒不如把尤利尔作为媒介,起码能得到真实的成分。”
“这不可能。”任何罪犯都有痕迹,任何夜莺都不是完美无瑕,连在空岛霍科林蒙蔽过空境的“人皮”斯露格,还不是也被抓住了马脚。“我才不信!他肯定会留下痕迹。”罗玛叫道。
拉森头也不抬地翻动目录:“噢,你知道他的名字么?”
“……呃。”小狮子愣住了。白之使?统领?这些都不可能是名字。但那叛徒究竟叫什么,她居然从未想过。“我只管叫‘阁下’‘大人’不就行了?你们总该清楚吧。”
“在我还是学徒时,他就是命运集会成员了。我和你一样!此外,在集会中,奥斯维德与泰伦斯非常谨慎地和他保持距离,生怕惹上麻烦。艾罗尼总长的事务比我更多……到头来还是尤利尔,他给我们提供了一个答案。”
“是什么?”罗玛对此的好奇多于了正事。
“……那是个假名,没有意义。我们没能得到任何信息。”
小狮子感到非常失望。
“说到底,夜莺不会犯这种错误。”先知反过来安慰她,“在拜恩帝国还是‘无星之夜’的时候,恶魔领主们就已经戴着面具相处了,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彼此的真面目……”他一边打开二维信箱,将内容展开。
……下一刻,他睁大眼睛。“见鬼,我正要说到这家伙。”
罗玛探头去瞧:“怎么了?”
“拜恩的水银领主拉梅塔,寂静学派的真理巫师帕琪尼斯。她与‘咒厄’骑士伯特兰·菲茨罗伊率领亡灵大军进攻了反角城安托罗斯。”拉森沉重地宣布,“露水河之战终于爆发了。”
毫无疑问的坏消息。罗玛回忆“反角城”,这地方她虽然没有亲身前往,但约克曾多次与她说起,随之提及的还有他们攻打城市、摧毁盖亚教会的光荣事迹。这个大陆西部的王国由两位圣徒莫尼和安托罗斯建立,因此她的名字正是“莫尼-安托罗斯”。蜂蜜领的主城反角城,则是盖亚教会的总部、王国的核心。
寂静学派所在的“巫师之涯”距离反角城不远,规模比高塔的浮云之都也有过之而无不及,然而她全然藏身于神秘之地,不接纳凡人。
“我还以为那边早就打起来了。”她说。
“最初不过是小打小闹。拜恩人沿着露水河北上,自薄荷地出发,一路攻陷了栎原、猫头鹰果领和丹劳……两年来,恶魔从不停步。”先知跌坐回靠垫中,压力几乎在他肩上化为实质。“前不久他们来到了反角城,以露水河为界限,对寂静学派虎视眈眈。”
“但反角城毕竟是莫尼-安托罗斯的王城。我早料到巫师会反击,寂静学派实力雄厚,传承丰富,还有最关键的‘第二真理’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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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这位圣者,先知不禁皱眉。“按理而言,他不会让沉沦位面威胁到学派的中心地带。但……狄摩西斯大人出事后,‘第二真理’完全可以接手联军指挥,继续秩序支点未竟的事业。他却放弃了。我说不好是因为什么。”
“奇怪,‘第二真理’大人清理恶魔结社不是很积极吗?”罗玛追问,“难道他是个隐士,不愿在联军争权夺利?”
“太滑稽了。”拉森评论,“恐怕不是这回事。但神秘度差距太大,我的占星术也对他没用。”
谁知道呢?罗玛对“第二真理”素无了解:“也许他要防备那叛徒吧。”
更深沉的忧虑掠过先知的眉宇。“或许如此。虽然没证据,但我认为他们之间有所联系。那多半是很久远的往事,倘若尤利尔所言不虚,甚至得追溯到先民时期。我们曾经的统领大人、拜恩的黑骑士,他与第二真理一样,都是先民。”
在认识多尔顿和尤利尔之前,小狮子决不会清楚“先民”的定义。现在她知道,他们指的是一千年前,在圣米伦德大同盟还未组建之时的所有人的祖先。在那个时代,诺克斯没有神秘领域与凡人王国之分,而是按族群各归其类。
也许他们在那时结过仇。罗玛心想。尤利尔曾向朋友们诉苦,认为他的导师在外的熟人要么是死人,要么是仇敌。统领本人的行事更是有力佐证。因此,对于白之使和“第二真理”的关系,她觉得无需再琢磨了。
“这一次也是。”拉森说,“寂静学派受到拜恩的威胁,第二真理却对此视而不见。”
“他是劳什子的先民又怎样?问我的话,既然‘第二真理’大人不是个缩头乌龟,就该出手摆平家门口的战争才是。”小狮子直率地说,“难道法则巫师们占了上风,已经要把亡灵军团打败了?”
“恰恰相反。”先知冷冷地说,“开战不足一星期,寂静学派就放弃了安托罗斯。”
“他们输了?”小狮子跳起来。
“‘秘匣’格拉德·瑟尔莫原本带着夏妮亚和‘纸匠’迎战,起初形势大好,虽然水银领主身为恶魔,火种生来强盛。夏妮亚·拉文纳斯又曾是她的魔咒学徒,在她面前先天处于被动。”
“但‘秘匣’足够可靠。他让夏妮亚对付咒厄骑士,纸匠应对无穷无尽的亡灵军团,将拉梅塔留给自己。”
罗玛彻底不明白了:“可他们还是没能获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