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人的欲望怎么可能辈消除掉呢?人总是有追求才有动力的,比如儒家至圣先师孔丘,他在哪个战争四起的年代中,是不是追求着,让天下安定,恢复周礼才广收门徒,以君子六艺以及自己的言行,来影响他的学生呢?”
“陆斌,你也认为,贪图名利这件事,是可以被读书人,乃至被天下人所追求向往?”
“贪百姓之生,图小民之福,求贤德之名,为苍生取利,兄长,这样的贪图名利,你说是好还是不好呢?”
朱厚熜眼底瞬间闪过疑惑与惊喜两种神色——原来还可以这样去解读人的欲望。
而王阳明先生则一拍桌案,击节叫好道“说的好!如果人人对欲望的追求,像是这样,走正途,行大道,循良知而动,凭良心而为,则圣人就又能够诞生了!”
这下子朱厚熜更感到诧异,王阳明的学问与品德,已经是当世罕见,谁曾想他居然给出如此高的评价急忙追问“先生!您居然也赞同陆斌的看法,认为他说的没错吗?”
王阳明想了想,然后才道“存天理,灭人欲乃是前宋二程提出,而后被朱熹朱子认为乃是儒学之精要所在,由此又与今日格一物,明日又格一物,豁然贯通,终知天理的说法并列,并且后世学子认其为到达圣人境界的不二法门。”
“是的,方先生,方正峦曾讲过这个道理,说各家学派的主流,都是这个,乃是百年不更之主流。”
“但,老夫十八岁时曾因对格物致知这个道理深信不疑的缘故,站在竹子下,对着竹子三天三夜,企图通过格竹,来参透某种道理,那时我的想法是,哪怕不能像朱圣人一样今日能格一物,明日又能格一物,哪怕我三四天,五六天,甚至花费更长时间,只要把这个竹子的道理给格出来,总归离圣人的距离更近一步!”
“您,成功了?”
“不,直到病倒,我也不能从竹子上格出任何东西来,于是我便思考,为什么竹子上得不到任何道理,朱圣人错了吗?后来我遵循心中道义,上书抨击刘瑾擅权,历经一波三折,才抵达龙场,内心又思考到这个问题时,我才想明白一件事情,一件其实简单的再不能简单的道理。”
“什么道理?”
“那就是竹子本身不含任何道理这件事情,竹子就是竹子,竹子也不会读圣人学问,竹子也不会开口讲话,而古来人人都能够从竹子上看到了不屈不挠,宁折不弯,宁折不弯的君子模样,却不知道,这种模样其实早存乎于心,如果直面内心,遵循着内心那个君子的模样去做,别的我不敢保证,至少竹君子是不如人君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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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格物,又与存天理灭人欲有什么关系呢?”
“哎呀,兄长,先生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朱熹连格外物而至知的话都没说对,天理与人欲之间的关系又怎么可能是对的呢?我原来一直都与你再说,你都不仔细听,人欲,不仅只是欲望二字这么简单而已,它可以包含追求,包含儒家修身治家齐国平天下的理想,甚至包含范文正先生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理念,你都没追求,没欲望了,你特娘还忧个屁,乐个屁啊!”
“粗俗小子,不敬圣人!”王阳明十分愤怒的伸腿照着陆斌屁股就来了一下,但继而又向着朱厚熜道“虽然这混小子说的粗俗,但道理就是这样一个道理,欲望这种东西,也可以是追求,也可以是理想,更可以是理念,甚至我认为欲望是上天赐予人的天理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人欲,灭不掉的。”
“人欲,灭不掉?”朱厚熜有些似懂非懂,又有些喃喃的重复着这句话。
“哎哟!我的亲哥,我想过你傻,但没想过你这么傻!这点儿东西还想不明白吗?人总有权利去追求更美好的生活吧!总不能吃饱了饭就等死吧!”
“哈!对!就是这个道理,赵家村男人都还想着盖新房呢!就是这个道理!”朱厚熜忽然大声笑了一下, 整个人都一下子豁然贯通了似的,转而又火冒三丈起来“小王八羔子,你骂谁傻呢!”
因为朱厚熜的思绪贯通,激烈争论的气氛为之一松,三人甚至有些悠闲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