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沐略有些迟疑,但依然没做声,收了手,泰然自若地往殿正中的黄铜浑天仪走去。
她的手指碰那冰冷的死物。
陈渡的目光一直紧紧地挨着她,监视她,她的手移去哪里,他的视线就要跟过去。
但那紧跟着的注视,似乎并无恶意。
陈嘉沐有一种源于本能的猜想——陈渡好像比自己还紧张。
她屏息凝神,将自己整个手掌都压在浑天仪上,闭上眼,眼前只有浓郁的漆黑。
什么都没有。
耳边传来陈渡的声音,他松了一口气。
“朕第一次摸这东西时,看到了风雪。”陈渡很突然地讲起来,“当时已经是五月初,天气好得很,太阳比马蜂还毒,人在外头站着,能将脸皮晒的给蛰了一样疼。”
“朕问国师,风雪是什么意思。他让朕再看。”
“再看,再怎么看都是风雪,雪片子足足有梨花花瓣那么大,哪怕是冬天都很少见那样大的雪。”
“结果呢,第二天,京城真的飘起一阵雪。”陈渡嗬嗬地笑起来,“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吧,但朕高兴坏了,连鞋都没穿就跑去院内看。那是朕第一次看见未来,那么近的未来,不可思议,但是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陈嘉沐适时说:“儿臣什么都看不见。”
陈渡止了笑,说:“朕知道。朕第一次来移星殿时,应该同你差不多大。没人瞒得了看见未来的兴奋。”
他又说:“看不见是好事。看不见,活的也更久一点。窥天命总是要折损寿数的。”
陈嘉沐望着他。
她的身子有点诡异的发热,这殿中的熏香让人头昏目眩,从内而外,发烧一样的滚烫。
她心中好像燃着一团火,在这浑天仪旁边,在空气流通的殿门口,才稍微有些安心。
她迟疑片刻,还是问道:“父皇,这殿内的熏香是谁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