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三场大战

积极主动的人干起活来永远比遭到胁迫的家伙快,所以说自己喜欢诱骗这种白痴啊。

他比了个手势,示意几个围住自己的大孩子安静,愉悦承诺道:“相逢即是缘,我很高兴可以帮到你们哦?”

那家伙确实该高兴,不过也只是一小会儿。战争末期,物资匮乏,大家一年内纷纷死于街头械斗。五个伙伴,包括那个“好心”的小头目,所有人都死了,徒留他一个人活着。

在意的人没了,应该憎恨的人也没了,甚至树下孤儿院都由于贪污受贿倒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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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离开公共墓地,不知所措。他迟缓地摸摸额头,去药店买退烧药吧,对,先活下来。

正是这次看似寻常的买药经历,让他父母认出了走失多年的孩子。

武士手指那枚弯月胎记,红光满面:“不会错!这是我儿子的胎记!看呐,这孩子的眼睛多像我!”

“华宫良治,宝宝,你的名字是华宫良治。神明庇佑,我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和服妇人轻轻抬袖,擦拭眼角。

听到“宝宝”这个称呼,少年耳朵发烫,有些拘谨,又有些雀跃,笨拙抬手,抱住低声啜泣的母亲。

“我是不一样的。”每当在孤儿院感觉快熬不下去,他就这样安慰自己,“爸爸妈妈不是不要我,他们一定还在到处找我,我迟早可以回家的。”

可是那么多年过去,父母始终没能出现在禁闭室门口,将他救出那似乎无穷尽的鞭刑烙铁。一次次失望生出麻木,他放弃了,没想到他们居然真的一直在惦记自己!华宫良治,这是他的名字!不是树下孤儿院随便给的木下九郎,是华宫良治,爸爸妈妈怀抱满满期盼给予他的名字!

战争持续太久,这又是药店,员工们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这样的喜事,不禁为这一家人鼓掌落泪,祝福的话语不要钱一样洋洋洒洒说了一堆。华宫良治喜不自胜,牢牢牵住爸爸妈妈的手,傻笑冲大家鞠躬道谢。爸爸微微皱眉,妈妈小幅度摇头,于是他兴高采烈又无知无觉地被亲生父母推入另一个火坑。

他那时将将十三岁,父母四处花重金托关系,在学期中段将儿子塞进了横滨郊外最好的私立国中读初二。

初二?

华宫良治没有底气,他没正经上过学,一来是吃不饱干苦力还要挨毒打,二来是要秘密筹备逃跑的计划,三嘛,树下孤儿院不在意孤儿的成绩,战乱,学校也不在意谁谁谁没来上课。别的不说,光算数这一门课,他现在能算清加减法(因为用得上)便足以傲视大半个孤儿院了。

“没关系,宝宝,国中不难,只要你好好学,多用功,一定没问题!”母亲束手端庄鼓劲。

阿尔格尔:不难是吧,你当我每年报的诸多补习班可以收到那么多学生都是哪来的。

可怜华宫良治不清楚其中底细,爸爸妈妈这么一说,他也就晕晕乎乎上了。他不是不懂事,做喽啰那年让他意识到知识对底层人有多重要;他也不是不努力,无奈基础太差,重新学读书的规矩,所有学科一起上,听不懂课,字都不太认得全,天天做作业都要熬夜到十二点,休息日爸妈要教他得体的礼仪——听说他们家从前还是贵族呢,好酷——他还要抽空恶补小学六年、初一一年、初二上半学年的基础课程。

横滨郊外最好的私立国中那也是好国中,规矩不为个人意志所动,一周过去,期中考试来了。

华宫良治毫无疑问排名垫底,瞧着张张试卷上高达三十位数的分值,他其实挺开心的。他还来不及学初二下学期的内容呢,可以根据这七天囫囵学到的东西拿到这些分,还有什么不满足?

他蹦蹦跳跳拿着成绩单回家,迎面就是父亲一记重重的耳光。少年毫无防备,懵懵跌坐到地板上,只觉得头晕眼花,天旋地转。没等他缓过劲来,胳膊感受到熟悉的抽痛,是鞭子!可是……为什么?

父母一改往日的温和从容,皮鞭、擀面杖、鸡毛掸子齐登场,华宫良治没有反抗,蜷缩成一团自保的动作都没有。他知道哦,管理员就是这样的,反抗会进一步激怒对方,可是为什么?

“我们花光半辈子的积蓄才找到你、把你塞进那个班!你怎么可以让华宫家丢脸!你对得起我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