亿万日元的流言炒到后期,所有黑帮都主动被动以狂热的姿态全情投入你死我活的财产争夺战。这种情况下还有势力不惜人力物力追捕他们,不需要顾虑自己特立独行保存实力会引来黑手党围攻,底气一定很足吧?是谁拥有这等底气呢?
两个少年以前不是没有过猜测,横滨的黑市消息特别灵通,他们去打探异能力的事情,偶然获知了另一条信息。
“不,我不喜欢绫辻行人。”情报屋老板放下剪报合集,男人说话像是喉咙里头始终卡了口痰似的,黏黏糊糊,听着很不舒服,“‘别让政府发现你的异能有用’,杀人侦探是这么叮嘱的,可瞧瞧他自己高调成了什么德行,看到案件就忍不住……哼,等着吧,流星一般照亮天际就消失不见的天才侦探从来不缺他一个。”
正是因为这条带有一定善意的提醒,即便清楚异能力在官方不是秘密,他们遇到追杀的第一时间依然没有找警察求助。他们最开始没有,后来有人穷追不舍就更没了那个打算,但这不代表少年人敢大喇喇讨论追踪者的真实身份。
那层窗户纸还在,两个高中生就不必思考该如何跟一个国家抗衡,而是能够继续渴望有一天风波平息,可以背上书包结伴回到那间窗明几净的教室。那些无聊的同学肯定要围上来好奇打探他们经历了什么,那些严厉的老师绝对会大踏步走进来喝令众人回座位准备上课。历经一年多颠沛流离,他们闭上眼,不敢惊动房间那头大象,自顾自摸索着,想找到门和同伴一起逃出去,好像逃过这一阵,回来便又是十七年来习惯了的鲜花纸墨。
然而窗户纸就是窗户纸,别人轻轻一吹,他们就眼睁睁看着它破了。
想想也是,他们怎么回得去呢?一年啦,同学们毕业了,班主任老师常念叨教完这届就退休回乡下养老,教数学的暴脾气大婶倒是信心满满想要自己从高一开始带一个班,国语老师暗恋她那么久,估计也会跟着一起去吧?大家都离开了他们日思夜想的教室,他们回不去了,而幕后黑手居然是……
“专门给投诚者洗白履历”,听听,多适合小栗异能“完美犯罪”的发挥!年轻人没法理解,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还能搞出个专门的机构?他们不会已经整理出一套完整流程了吧?洗白就说明对方犯过法啊,都同意破格招收还觉得必须洗掉的肮脏履历,根本不会是那种饿到极点不得已而为之的小偷小摸!法律是与民众的约定,是政府存在的依据,是必须守卫的逆鳞,他们、他们却给自己捅刀子,简直荒谬!
“你们很警惕,异能也很好用。”魏尔伦捏捏狗爪平静点评,“可惜第七机关现有的异能者多努力努力,迟早可以找上来。”
呵,是啊,他俩怎么可能敌得过一个国?
小栗虫太郎心神震荡,说不出话。过去一年他承受了太多压力,友人抛下所有陪伴出逃,他就必须承担起两个人的生活,此时颇有一种拔剑四顾所见皆是敌的绝望。
横沟反应极快,当即安顿挚友坐下,自己九十度鞠躬恳切道:“请先生救我们!”
阿虫再爱待家里看书,也不是他以后每次外出都需要低三下四求人的理由!横沟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没有家世、没有异能的普通人,一旦被抓,注定会成为控制朋友的抓手。他无法接受那样的未来,他们说好了的,哪怕回不去从前无忧无虑的生活,他们也说好要合作写书,要像醉舟先生与江户川先生那样用文字名垂千古!
小主,
小栗虫太郎不可能看着好友独自为他们的将来苦苦哀求,咬牙撑起低烧发烫的身体,同样猛猛鞠躬弯腰。
“砰!”
“嘶!”
没控制住力道摔地上了,痛。
爆炸头先生手忙脚乱跪地上扶砸到脑壳半天起不来的废物先生,看傻了,后腿划拉划拉,见状也想陪他们跪、呃,这个姿势稍微困难了一点,那大家一块趴趴没问题吧?
没问题哦,纵使经历不同,纵使物种不同,始终有些情感可以共通。
魏尔伦无言垂眸望向两个倔强的少年,没来由地想起这句曾经嗤之以鼻的话。人怎么可能明白另一个生命体的心呢,然而这回他仿佛真的明白了。无数人跪地乞求暗杀王放自己一条生路,涕泗横流的有,赌咒发誓的有,把责任一股脑推给别人拼命辩白的有,只有他们,让他看到了那颗同样在胸腔跃动呼喊、说什么都不愿委身牢笼的心。
他看够热闹其实已经准备走了,狗狗要治疗,弟弟要睡觉,带他们离开遍布窃听器的民居又是送房又是送情报,善待的恩情怎么着也还完了。两个倒霉蛋能逃多久都无所谓,这样的老好人不会出卖帮过他们的人,当然,要是出卖也没关系,他从来没说过讨厌举起屠刀。
可是他望着他们呐,居然看到了过去被绑在手术台无处可逃的自己。真奇怪,他与人类分明是水火不容的仇敌,为什么能从他们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呢?
“好啊。”魏尔伦语气清冷,目光带上比之前更加苛刻的、审视的意味,“我会帮你们的,千万,不要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