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八章 清静

街面安如死寂。

陆尘音又加把劲,说:“三年之后,我满十八岁,师傅说过,满十八岁就是大人了,可以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啦,到时候可就没谁能管得了我。你们要不要考虑现在动个手,跟了一路,什么准备都做了,这手都不动就让我进了白云观,没法跟背后出钱张榜的人交代啊。我小陆向来讲究一个与人为善,现在还没迈进白云观的大门,动手还来得及哦!”

照月道人道:“小陆元君,走吧,晚课时间就要到了,既然来了这里学习,那就要认真遵守纪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将来道法通明,也好撑起高天观的门面,不让黄元君一番心血付诸东流。”

陆尘音“啧”了一声,道:“我师傅想的可不是撑起道观门面,而是这满世界没有道观这样的玩意,你真要我向她学习,继承她的遗志?”

照月道人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稽首道:“无量天尊,黄元君是在世仙人,所思所想,自然跟我们这些凡俗之人不同。”

陆尘音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摇头叹气,说:“我明白师傅为什么非要我来这里学习了,行啊,咱们走着。”

转头冲我们三人摆手,道:“咱们三年后再见。”

又对街面上道:“你们这些人真是不专业,连手都不动,回头不得退钱啊,给你们机会你们不中用,真是一群废物!”

说完,背着手,昂然走进白云观山门。

照月道人冲着我们三人微一稽首,反手将大门关上。

脚步声向着观内深处而去。

只有照月道人的,没有陆尘音的。

赵开来轻轻松了口气。

他一直很紧张,从出现开始,全身的肌肉就都紧绷着,宛如随时可以暴起的猛兽。

“两位一路辛苦,不如一起喝点,消消乏。”

我摆手说:“贫道自修持有成,断绝五感六欲一切享受,酒就不喝了,一起吃口饭倒是可以,刚才陆师姐自己连吃带拿,钱也是我付的,却一口都没给我们剩。”

高尘静默不作声。

赵开来笑道:“那就去吃饺子?那边新开了家卓记饺子馆,味道不错,只是老板娘不太用心思经营,生意有点冷清,我们去捧个场,别让她把店开黄了。”

于是我们三个又转回卓玉晴的饺子店,一人点了两斤饺子,不喝酒,也不说话,只闷头开吃,我吃了两个便不再动筷,赵开来吃光之后却觉得不尽兴,又单点了一斤打包。

拎了打包好的饺子,赵开来却不起身,问:“两位是这就回金城,还是在京城玩几天再走?”

我说:“高道友会在京城呆三年,赵主任琢磨那事要是成了,可以找他帮忙。”

这是我与高尘静事先说好的。

他留在京城,既是为了就近照看陆尘音,也是为了建立起一个与赵开来联系的稳固桥梁。

赵开来细细打量了高尘静两眼,问:“高道长是什么出身?”

高尘静道:“老君观弟子,原叫高少静,不过被逐出师门了,在外面福祸自依,跟他们再没有任何关系,蒙惠真人看得起,纳我入了高天观的门庭,如今改名叫高尘静。”

我说:“高道友在金城没少帮我和师兄的忙,也给陆师弟办了很多事,一手飞剑本事一般的外道术士抵挡不住。”

赵开来便笑道:“怪不得小陆道长让我把老君观的封解了,原来是高道长出了大力。既然高道长不反对,那过阵子我可就要多麻烦你了。”

高尘静道:“斩妖除魔,是正道大脉弟子的本分,谈不上麻烦。”

赵开来道:“不让道长白忙活,到时候给你挂个干部编制,工资按正科定,等过后再慢慢提。”

高尘静道:“贫道是修行之人,既然拜入高天观门下,就不能再做公家人了。这编制工资就算了。”

赵开来道:“不约束道长,也不让道长脱了道籍,以后不想做了,可以随时辞职。”

高尘静这才不说话。

赵开来转头又问我:“惠真人你呢?”

我说:“我今天就回金城。”

赵开来沉吟片刻,道:“有件事情,我本来想问周先生,可他现在不露面,我又找不到他,只能问惠真人你了。宁启明在京城连借带贷筹了五千万,你知道这事吗?”

我说:“知道。”

赵开来便问:“姜春晓在搞什么?”

我说:“我也知道,但既然她没有对你说,我也不能说。”

赵开来道:“启明是个乖孩子,不能让姜春晓为了自己的野心搭进去。”

我说:“你应该跟姜春晓说。”

赵开来摇头说:“我要跟她说,我们两个就会翻脸。惠真人,你帮我个忙怎么样?”

他摸出那枚山鬼花钱放到桌上,缓缓推到我面前。

我把那枚花钱推回去,问:“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目标,就敢筹集五千万去赌,因为他够疯,还是因为他相信姜春晓?”

赵开来沉默了好一会儿,摇头苦笑,将花钱收回兜里,起身拎着饺子出门,跨上自行车走了。

小主,

高尘静跟着离开去挂单。

火神庙,好地方,我推荐给他的。

现在饺子馆里没有其他客人了。

我坐在那里,慢慢夹起自己面前剩下的一个饺子塞进嘴里。

饺子已经凉了,但味道还是很好,香而不腻,一尝就知道这馅料下了功夫了。

跟妙姐在关东的时候,都是冬天最冷的时候,下水冬练,每次都会冻到透心凉,只剩下胸中一口气还热乎。

回来能吃上一盘酸菜猪肉馅的饺子,再喝点热乎乎的饺子汤,是我最期盼的享受。

卓玉晴小心翼翼地凑过来,道:“道长,我给你重下一盘吧。”

我摆了摆手,说:“人在凡尘,不能耽于享受,这一个已经是多占了,再吃消受不起。师兄给你的大钱呢?”

卓玉晴怔了怔,伸手探进胸口,摸出那枚大钱,犹豫了一下,递给我。

我将这犹带温香的大钱往空中一抛,往桌上一拍,道:“花,还是字?”

卓玉晴道:“您说花还是字?”

我道:“你猜,我跟师兄不一样,不耍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