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去回想和姜睿的交往，其实大部分时候我俩都在谈话，所以我也不太可能把所有的谈话内容都记住——你知道，因为那时候那种工作和生活上的状态，我特别容易好为人师，老是想教育别人，老是想给一些特殊的人以特殊的感受波动，换句话说想把自己的故事告诉他们，让他们在往后的生活里有一点点防备，哪怕遇到倒霉事的时候可以不要那么懊恼也好——我觉得以我的经历蛮可以教育、哪怕是警戒别人了，但是...姜睿感兴趣的还是故事部分，她对我的那些感受部分非常不屑一顾——

＂照这么说你就是个渣男啊查理哥，你来往的女人太多了...＂我第一次去见她的时候开头并没有住到她家，还是在酒店，那时候她大概听完了谢菲（我一般不讲这个故事）和米娜故事的开头（到那个时代我也不太愿意讲这个了），我刚讲完露西她就开始这么骂我了——姐，骂早了呀，我后面不当人子的时候太多了，你这才哪到哪就开始骂人，那后面的故事你还要不要听？

＂渣男？这是缺德而且文化水平不高的女人才经常挂在嘴上的话——渣不渣的，也不是你说了算，而且照我看大多数人没有评判别人的资格——你想评判我吗？拿出你不渣的故事给我听听，让我看一下反例，我就服你——＂后面的故事算了讲吧，我这才刚讲到从兰州回来和米娜开始恋爱这女的就扛不住了，全讲完我就别想骗炮了...我心想。

＂哼！你说了那么多，还不是为了别人的身子？后面你所说的所有高级的情感都是你用来欺骗女性的借口罢了...＂

＂错啦，你把因果关系颠倒了——先有高级的情感，再有她的身子，而不是先有身子再有高级的情感，这俩个玩意虽然暧昧不清，但是在我那个时代感情还是要比身子重要得多的，它才是驱动一切故事的基本原因——你之所以会这么想，全是因为你这个时代你们姑娘都分辨不出自己有没有动情，莫名其妙滚到一起了，然后再强行往故事上注入感情，甚至加装情节——比如，头天被人睡了，气不过，只好假装去爱上别人好让这个故事显得合理，不然你自己不就成妓女了吗？所以，你懂吧，你这是小姐逻辑...＂

＂你吃屎去！＂你懂的，陕西人特别容易骂别人这个，拿陕西话说就是——腻74起！——人吧，一急眼了或者太爽了土话就冒出来了，打架和做爱的时候人就容易飙土话。

＂我且问你，我对哪个姑娘不是有情了才去经营的呢？那怎么，我喜欢上了还不能去追是吗？我是因为有感情才去追的，听你意思你比我强？那我问你，你第一次是被什么人拿走的？你是因为爱情咯？快别吓唬人了，就凭你们也配把贞操献给爱情？我怕你还没有那个福分...＂

＂那时候不懂事...＂

你看看，一诈她她就马上尿炕，她吧，有一个核心的矛盾没有解决——

＂你不能站在女人的立场上评判我一个男人渣或者不渣，因为你一点都不客观，你只是为那些姑娘不值——我问你，人家经历了一个英俊的男孩、一段美好的时光、一份真挚的感情，你有过这玩意吗你还替别人侮辱起我来了，我要是她们，我只会觉得你这人真是寡比——你嘲笑我渣，不就是嘲笑她们傻？因为我和她们都属于双向选择，不单单是我看上她们，她们也看上我了呀！要是只说傻，我就不信还有人能傻得过你的——你还相信爱情呢！大姐，你长成这样，又有这个才艺，我劝你做人长长脑子吧，不然你的智慧驾驭不住你的...（我本来想说命运，但是临到头改口了，我怕她听不懂）你的美貌——我苦口婆心给你讲这些东西，其实完全可以不讲的，我也不欠你，我只是怕看见什么人间惨剧——太漂亮的姑娘没脑子会经历太离谱的阴谋诡计，我是男人我知道，所以你凭什么说我渣？因为我对别人用心不用计？出感情不出钱？照我看人的感情可比钱贵重得多——钱啥时候都可以赚，感情呢？说没就没了——来，有本事你给我拿一个你能对别人动情的事例出来打我的脸——你做不到的，对吧？成天净舔一点阴沟里臭水的女人也笑话起喝过人生甘露的真猛士来了——渣不渣的不重要，他得到过真切的东西才重要不是吗？你那个表姐，长得天仙一样，她得到又失去了，如何？人家埋怨过一句男人怎样吗？我打赌，假如她不去出家，她还要默默地、坚强地、百折不挠地寻找她的爱情，人家才是吃过见过的，就凭你一个拳头大的小姑娘，刚刚长出来一点毛毛，就开始用‘渣’这类上过初中就羞得说不出来的没水平的垃圾词句评判别人，我怕你小子吃亏的日子还在后面...＂

这倒不是我非要跟她辩白什么，而是‘渣’这个字真的损伤到了我的尊严，我给她讲故事只讲到米娜就截断了，那个时代哪有渣男渣女，我给你这么认真地讲故事，你就用这种极没有水平的屁话侮辱她们——侮辱我也就罢了，因为我就这么个玩意，被人骂得多了，我在意这个早就跳楼了，关键是你不能侮辱那些你没见过的人和完全不懂的东西不是么？过去的人再烂，人家都是以感觉为原动力驱动行为的，姜睿可以吗？她没见过所以不信，她不相信我来往的姑娘能对人有真感情，所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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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犊子，这是代沟啊大哥！所以压根就是俩个时代的人，环境不同逻辑不同观念当然也就不一样，你巴巴地跟她讲这么多，她只会觉得你在骗炮——相信我，我骗炮不会这么粗暴的，起码我不会莫名其妙和她生气——

＂你爬吧，我要想点事情——＂姜睿被我说得呆在那里了，然后我就这么直勾勾地赶她走（当时俩人在酒店），自己发了很久的呆。

我记得那时候我做保险金融的时候，曾经有过一个五十多岁的同事，他是卖车险的（车险是商业保险里面欺诈性最低的一种，也是赚钱最少的一种，大约提成8%到10%），信佛，那时候这老小子有好几天天天缠着我让我去见见他的师傅——他的师傅法号叫什么我早就忘了，我也好奇佛门里这一套到底是做什么的，我倒要看看别人会怎么忽悠我，忽悠我去做什么，因此上我去见了他的师傅——是一个七十多岁身体很瘦小的老僧，穿着褐色的纳衣，看见我很高兴，乐呵呵跟我聊了半天，摸了摸我的脑瓜子，说我有大智慧——这还用你说？就咱这个脑仁，抠出来上称约（读yao，腰）也比你多二两，所以呢？

＂大师，我总觉得我尘缘未了，但是在这个世上也活得挺腻味的了，你看我这个德行能不能出家做和尚？＂我这么撩逗老和尚，因为在我概念里这些和尚啊道士啊特别是基督徒老是想拉别人入教，他要是拉我我就嘲笑他一番——

＂小施主...＂老和尚也就是那时候眼睛里突然迸发出一股特别明亮的光看了我一眼，然后他就微微低下了眼睛，＂入世本身就是修行，只要积德行善，哪怕是肉体凡胎也能得到正果...＂

他大概意思就是这样，我记不清当时他的话具体是怎么说的了，反正略微有点晦涩难懂，但是我可以听懂这里面的意思。我那个同事之所以一直要我来见见这个五台山下来的和尚，是因为他说我这人特别有佛相，长得就跟弥勒佛似的...啧，你这不就是说我脸大肚子肥，没有礼貌哦...

这件事其实很快就过去了，我也不信这类东西，我的唯物主义三观早在我翻资本论的时候就建立起来了，不会去相信其他东西的——但是，我越活越觉得这个世界也不是完全唯物的，其他的不说，唯物主义本身不就是一个思想体系，所以后面我连唯物都不太信，我相信三位一体——从物质、思想到精神是一个不断变化、流通的过程，一听别人说‘唯’这‘唯’那我就掩着鼻子赶快走，这个世界上不变的东西太少了，我还是随时修正自己的观念比较合理。

所以我这种人绝对不会去入教或者出家的，倒不是说别人的东西不好或者不够深奥，哪个教的东西都足够一个人研究一辈子，我只是觉得研究它们不值当，我没那么闲——姜睿的表姐出家入教，我甚至还羡慕呢，说实话，能看清人世间这点垃圾进入一个相对比较清淡的空间那是她的福分，要不是做不到我也去，我活得太辛苦太复杂了——但是，我不配有那个福气，只能空乏地说着大话，在这个肮脏的人间走来走去——肮脏，但是也好玩呢，真出家我就得持戒，对不起，持不了一点，咱天生就是酒色财气的好料子...

该回去了，这下惹到了姜睿，得不到啥甜头了我还在这里待着干嘛...我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