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一走,少了个声音,好像周围都凄清起来。纪评伸手扶住旁边的“墙壁”,指腹下是凹凸不平的坚硬触感,带着点温度,有嫩芽从里面探出头,蹭了蹭他的指尖。
——因群星而生的生命,理所应当对他眷念。
如日光融雪,底下的躯壳已经融化的差不多了,他抬头望了望夜幕,确实觉得自己所处的地方越来越深,天也越来越远。
无形的意志依然停驻在此不肯离开,像是也想和他一起看看躯壳全部融化以后会剩下什么。纪评则是先抽空想了想物质守恒定律,很困惑这些融化的东西都去了哪里。
时间不等人呐,他安静听邪神说完,然后原样转达这段话,只对其中的措辞做了一点修饰:“祂希望您可以尽快离开。”
其实原话应该表述为:赶紧滚,不滚就逼你滚。
但这太不客气了,再委婉也像是威胁,纪评略说不出口……毕竟北帝国信仰战争之神,而他的玛瑙还在帝国里。
在受人……在受神照拂的国度,理应对神明保有一点必要的尊敬。
他话音未落,忽而有火焰凭空生出,血色在其中沸腾,煮出无数悬浮在空中的长矛指向纪评,尖刃似是锈迹斑斑,又像是锋利至极。
古老陈旧和明亮锐利,融合在一起的时候居然也可以如此融洽,纪评眯了眯眼,莫名觉得这手段太过温和。
他又自我反思了下,觉得这个想法有问题。
因为见惯了更稀奇古怪以至于恶心的东西所以对其他事情的容忍度也随之提高,这不太妙。
他举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那么,我和您坦白,海确实没有带走埋葬在这里的权柄,虽然一开始是说要还给它。但海似乎觉得留下来送给……祂,更好。”
“不过,”他话锋一转,“很可惜,不能留下来给您了,但您可以见一见。我听说北帝国常年积雪,想必也没有多少赏花赏草的机会。”
无数无根而生的藤蔓缠绕上那些在火中沉浮的兵刃,像是捕食的蛇那样一点点收紧、绞杀,金属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吱”声,火焰一瞬间蹿高,像是谁在居高临下,注视着这里。
……有什么意义呢。
大地之母埋葬在这里实在是太久,哪怕祂是死的,可权柄是活的,这处无人区早已被权柄彻底同化,地面甚至愿意帮着藏住这里的许多污秽生物,保护它们不被轻易发现、不被轻易诛杀。
正是因此,明明只需要权柄和大地之母埋葬在这里,不需要其他的污秽生物,就可以压下幽蓝色灌输植物带来的负面影响……教会却始终没有着手清剿这里。
也可能是因为需要那些眷属的信仰保持权柄的地位?毕竟大地之母已经不为世人所知了。
土地又开始不安稳的摇晃,万丈深渊的一壁倾斜下来,在其中扎根的植物拼命拖着这些尘土下滑降落,扑灭火焰。
纪评往后退了一步,等后招。
……反正万事有邪神兜底,就算邪神兜不住了,首先不可能,其次,那也没有关系,总不能跑路也跑不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