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无病惊道:“秋先生何出此言?!”
秋明礼道:“这青衣卫北安平司诏狱,关的都是朝廷钦命要犯,你一个小小平民,一没有官职加身,二没有家世背景,照这里的规矩,哪还能容你活到明日!”
徐无病不由悲叹道:“想我徐无病,自小屯邅失途,虽有鸿鹄志,却遭折翅厄,不想竟会……竟会命丧今日!”
秋明礼道:“先不急,你且将你如何进的青衣卫,又如何被关进诏狱,此间详情,与我道来……”
徐无病不敢隐瞒,当下将自己怎么稀里糊涂进了青衣卫,又怎么被那孙千户无端构陷关进牢房,以及之前如何认识汪猛等等一概细节,尽数讲给了秋明礼,说到一些细微之处,但凡秋明礼发问,徐无病无不一一仔细作答。
秋明礼右手抚弄着自己的长须,顾自思忖了一会,不由叹道:“那青衣卫北安平司千户名唤‘孙勋’,人称‘鬼面’,据闻其人阴鸷狠毒、手段酷厉,就连无常阴司见了都要绕道。你落在了他的手里,不死也要脱层皮啊!”
徐无病躬身拜倒,恳求道:“请秋先生救我!”
秋明礼道:“你只需答应我一件事,我便教你救命之法。”
徐无病问道:“何事?”
秋明礼道:“你既呼我为‘先生’,便当拜我为师,做我的弟子。只需你应了我这件事,我便立即教你如何脱身之策,到时候,非但保你全身而退,毛发不损;待得出去之后,还要将我这一身的学问也尽数传你。”
徐无病心道:“你若有这脱身的本领,缘何自己却身陷囹圄,还被打折了一条左腿?”然当时情急无奈,却也不去理会其中的真假,他当即便俯身跪倒,向着秋明礼接连叩了三个响头,说道:“弟子徐无病,蒙秋先生不弃,今日就拜秋先生为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弟子从今而后,当终生侍奉在侧,叨陪鲤对,事师如父!”
秋明礼忙将徐无病扶起,哈哈笑道:“好极!妙极!老夫今日能收得你这一徒儿,实乃平生之妙事也!至于这‘终生侍奉’么,却也不必,来日你若能学成出山,一展平生鸿鹄之志,为师心愿足矣!”
这时,忽听得前方脚步声“铿铿”传来,似是有卫卒赶来,秋明礼急忙一拉徐无病,对着他附耳说道:“等一下若孙勋问你,你便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来者果然就是那被孙勋呼为“丁大头”的青衣卫掌旗,他进得牢房也不多话,提了徐无病就走,过不多时,便又将徐无病带到了刚才审讯的小房间内。
这时房内除了原先的几个人外,在孙勋侧后却又多站了一人,那人年约四十上下,五短身材,看上去一脸精悍之色。从他身着的湖蓝孔雀纹官服看,官阶至少是位正五品百户。
那百户见丁掌旗将徐无病带到,便走到徐无病的身前,笑嘻嘻地说道:“这位小兄弟,听说你是受汪百户的重托,不远千里来到京城,果然是一位重情重义的好汉子啊!我姓杨,叫杨文渊,忝居北安平司百户之职,跟汪百户既是同僚,又是好友,如今汪百户遇害,我也着实为之痛心啊!……小兄弟,看在我与汪百户昔日的情分上,你只需在那张供状上签字画押,来日三堂会审时按我说的做,我非但保你平安无事,事过之后还要给你许多的银两,足够你下半辈子过得逍遥快活了啊!”
杨文渊见徐无病神色迟疑,知他心动,哈哈一笑,便将那供状连同笔墨交到徐无病的眼前。
徐无病只粗略一看,便已知供状的大概:大意是汪猛奉太子差遣,暗地结交江南匪帮,贩卖私盐、贪墨盐税,后为杭州知府所察,为遮掩罪状,竟当堂刺杀知府,后又因拒捕而杀死步军都尉,意图谋逆造反,如今事泄便畏罪潜逃,去向不明,徐无病作为汪猛贴身近随特向朝廷检举揭发云云。
“你们非但混淆是非、颠倒黑白,而且还要我攀咬太子、陷害他人,这张供状我不能签!”徐无病昂然作色道。
杨文渊见徐无病便只看了几眼就知供状之意,颇有些意外,但旋即笑道:“太子你又不认识,何苦为他承担呢?汪大哥作为太子的心腹,这是人所共知之事,你只是一直被蒙在鼓里罢了……”
杨文渊见徐无病低头沉思,不为所动,复又说道:“小兄弟,我看你生得一副好样貌,应该是个聪明人。今日之事,我为刀俎,你不过是一堆案上的鱼肉罢了。你若乖乖顺从,大家今后都是好朋友;你若不听话,咱们这位千户大人可没我这好脾气,他老人家要是一动怒,你可是知道的——你看看那里的一堆刑具,那一根根钉子,等下可都要钻入你的皮肉里、骨头里、眼睛里……那‘青字九打’的滋味,可委实不好受啊!”
过得一会儿,那杨百户见徐无病仍是不肯招认,心中大感不耐,于是朝几个卫卒点头示意。早有两名卫卒冲上前去,一人摁住了徐无病的双脚,一人提了铁锤与钉子……他们似乎早就盼望着,将一个个铁钉寸寸钉入这个青年的身体里,看这副年轻俊美的脸容,因为极度痛苦而挣扎扭曲的惨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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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徐无病忽然大声喊道:“且慢!我招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