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是我,‘龙井仙翁’亦是我!阿病啊,多年不见,你这一向可好?”
“我……一向都好……只是想不到……老伯你……竟然……竟然还……”闻听得郎千山呼自己为“阿病”之后,徐恪终于确定面前的这位“龙井仙翁”竟真的就是他早已认识的“老伯”。他死命地挠着自己的前额,一时间,对眼前之所见,竟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没想到我竟然还活着,是吗?哈哈哈!”郎千山仰天大笑,声音在山谷间回响,“阿病,世事无常啊,道听途说者未必是真,是以你今后无论看人看事,均须以眼见为实,若非自己亲眼所见,切不可听信他人所言!”
“可是……”徐恪却依然疑惑道:“老伯呀!我那一日在破庙中亲眼所见,你不是因饿得太久,当场便已……便已‘仙逝’了么?”
“哈哈哈哈!……”郎千山又复笑道:“我辈既是‘仙’,哪能这般容易就‘逝’的?那日我只是运功闭气了片刻,蒙骗了在场诸人而已。这些年,我一直活得好好的呢!非但一直活着,且还暗里来看了你好多次,只不过,每次老伯来看你时,你都浑然不知罢了!……”
“啊?!……”徐恪不断挠着自己的额头,一时间,惊愕、欣喜、疑惑……种种情绪皆涌上心头,心中当真是百感交集。
他初见“老伯”现身,心下不胜愕然;后听“老伯”所言,其实他并未曾离开人世,这些年均健在人间,心下已是欣喜万分;最后听得“老伯”所言,这些年“老伯”竟还暗地里来看了自己好多次,而自己却丝毫不觉,心下自是无比意外;再细思如今这位“老伯”又忽然变作了“龙井仙翁”,这其中前因后果,当真是令他匪夷所思……
这一下,终于也轮到舒恨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他听了半天,依旧不明所以,只得不断地手捋着自己的雪白长髯,满脸费解道:
“我说老十呀,你怎地就变成‘龙井仙翁’了呢?且还与无病老弟早就相熟,听无病老弟讲,之前你好似还‘死’过一次,这究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郎千山并不理会舒恨天满面疑惑的神情,而是径直走向自己千叶居的大门前,右手往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转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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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秋高日爽,故人相见,端的是一个好日子呀!阿病、十二弟,来来来,且到我草庐中小坐,饮一饮本仙翁亲手炒制的龙井茶。此中前因后果,待本仙翁慢慢为二位讲来!”
徐恪点了点头,便与舒恨天一道,跟着郎千山抬脚步入千叶居内。三人走过一片小院,进至一间简陋的内室中。郎千山请徐、舒两人在中间一张木桌前落座,自己则是步入后院,亲手去为两人烹茶。
徐恪游目四顾,只见屋内陈设极其简单,只一桌、二柜、四椅,旁边一张矮几、一张竹榻,此外还有一些烛台、熏炉、草垫等日常之物,再看房前正中央则挂着一副巨画,画幅虽宽,画中却寥寥数笔,只画了一壶清茶,壶中几片茶叶随意舒展,茶水轻轻荡漾,而茶香却已漫卷至远山之外……
“山是东南秀,茶为百草魁。哈哈哈!……”舒恨天一边手捋长髯,一边吟诵着画中字句,忍不住笑道:“好一个‘龙井仙翁’啊!在这龙井山呆得久了,竟不知山外有山、‘茶外有茶’!休说这龙井山无非小小一座土包,就算几百里之外的天姥山、雁荡山,还有闽州府内的太姥山,越州府内的武夷山……这等好山,也不敢自称什么‘东南之秀’!还有这茶……”这位“半解书仙”遥指龙井茶园的方向,“这普天之下名茶香茗者不知多少,哪里就只有‘龙井’一种了!且不说南方久负盛名的‘尖两叶’、‘宽毛峰’、‘红普洱’、‘绿螺春’、‘铁观音’、‘金镶玉’……单单是咱们长安京城里的‘花雨茶’,便足可将它比了下去!”
“无病老弟,你说是也不是?……”舒恨天转头望向徐恪,却见徐恪虽目光停留在画中,而神思仿佛已飘至画外,见他沉吟不语,当下也不再说话。
这时的徐恪,虽静坐于桌前,脑海中却早已思绪翻滚,种种往事,皆已浮上心头……
他清楚记得,自己在十岁那年,家中突逢大变,父母在一夜之间,双双死于瘟疫,从此他便成了一位孤儿。
当时的余杭县徐家庄内,饿死病死者已经过半,由于长时间干旱无雨,田地颗粒无收,余下的穷苦村民,为求活命,只得离开自己从小生长的家园,到处乞讨为生。
那时候的徐恪,自然也别无它法,待草草料理完了父母的丧事之后,只得跟着乡人出外行乞。
然而,一个少年孤儿,遭此大旱之世,原本就弱小的身躯,如何能抵挡人世间的种种险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