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进得后宅。叙起别后情景,才知道澳洲人进城第二天,晓谕军户和营兵都去东门外校场集合点验。他伯父因为是军官。不敢前去,便带着全家和他逃走了。
“我伯父说髡贼最恨官兵军将,拿获之后不是挑唆降兵杀害,便是用作开路苦役。他是世袭指挥,不跑必然是这个下场。”
伯父无子,李子玉算是兼祧,向来把这个将来承袭前程的侄子看得很重,所以逃走的时候也带上了他。李子玉的家人反而留在城里。
逃亡的方向是肇庆,那是总督衙门所在地。李子玉的伯父估计髡贼一时半会到不了肇庆,而且肇庆地势险要。兵多粮多,又有总督坐镇。想必能坚持不少时日,自己投奔过去,至少安全是有保证的。出城之后便在白鹅潭高价雇下疍家的一条船,沿着西江上行。
“……没想到出城没遇到什么留难,倒是沿着西江上行的时候出了问题。”李子玉说着浑身颤抖,“没想到沿路水匪如毛,见船就抢,还没到三水,我们的船就被抢过几次,细软被洗劫一空……”他说这些的时候犹自惊魂未定,“后来才知道,原来他们和船家是一伙的!好不容易到的思贤滘,船家见我等已经身无长物,干脆变了脸……”
于是他们的逃难之旅就在思贤滘变成了吃“馄饨面”还是“板刀面”的选择题。
“伯父全家被害,连我堂妹亦被贼人掳去,现在大约是已经自尽了。我跳水逃命,总算逃出性命来。”李子玉双目垂泪,“幸而三水县城不远,髡人已经进城,蒙他们收留救助,给了我一碗热汤才算回过气来。”
李子玉在三水县待了几天,作为难民随后勤部门的返程船遣返回广州。回到家中已经是空无一人--他的家人已经被集中到东校场去“甄别”去了。
李子玉平日里游手好闲,对家务一窍不通,家里虽有米,亦不会自己做饭;家中的银钱他又不经手,一时竟然落到有一顿没一顿的境地里。
“幸而髡……人昨日已将我父母双亲和弟妹放还。总算一家团聚,只是我伯父一家……唉!”李子玉低头垂泪叹道,“早知道我就该劝伯父一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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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毓劝道:“这是伯父命中的劫数,怨不得你。谁不知道西江上水匪如毛,平日里商家行人行船都要十分小心,何况是过兵打仗的时候!好歹你平安回来,一家人齐齐整整,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曾卷也跟着劝说了几句。
听了张毓的劝解,李子玉才渐渐止住眼泪,问起他们分手后的近况。
张毓自然是好得不能再好,曾卷便将自己的烦心事说了说。
“原想找阿毓疏通下澳洲人,可是阿毓说得也有理,这种家务事,就算他们想管,又怎么管得过来?”
李子玉点点头,道:“阿毓说得对。这事求髡……澳洲人不靠谱。不过,我倒是有个法子,就看阿卷你愿意不愿意了。”
“什么法子?只要我做得到。”曾卷顿时来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