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村里的赤脚大夫叶一柏说出要做手术那一刻起,李延便吓得脸色煞白,待郭颉再补了几句话,那张年轻人的脸庞更是流露出一片迷茫。这不就是小腿疼么?怎地竟然关乎生死?
他痴痴地望着躺在床上颤抖不已的杨大柱,记忆追溯到初次遇见对方的那个场景。那时李延刚满十七,身子骨因长久忍饥挨饿显得格外瘦弱,连去河口码头找份苦力活都被工头拒之门外。
那天,他已经饿得迈不开步子,从码头出来后随便寻了个墙角蜷缩起来,脑中设想自己数日后或许就会像街头常见乞丐那样,在这角落悄然逝去。
正是这时候,杨大柱出现了。他在李延不远处的石头台阶上,慢条斯理地啃着一块烤饼。黝黑的脸庞上绽放出一丝笑意,看着李延,他爽朗地说:“想吃啊?那就过来拿。”
李延听了,迟疑地挪近几步,但杨大柱依旧自顾自地嚼着饼,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或许烤饼的香气过于诱人,此刻的李延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一头扑上去,一把夺过杨大柱手中的烤饼,狼吞虎咽地塞进口中。
那时李延以为自己免不了一顿揍,谁知杨大柱却拍了拍裤子站起身来:“这就对了,咱们这些庄稼汉的命硬得很,要想活下去就得拼命,蹲在这儿等死算怎么回事?你说想去码头干苦力是吧,那就跟着我吧。”
于是李延跟着杨大柱去了码头,这一干就是至今。
如今李延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叶一柏洁净修长却又沾满了黑泥与不明液体的手上,刚才那个洋医生也是一身白大褂,却被杨大柱身上的污垢染成了一片灰色。
但他们似乎毫不在意这一切,仿佛早已习惯这种艰苦环境。李延嗓音嘶哑却坚定地回应:“做,我们必须做!我们虽是庄稼汉,但也要拼尽全力活下去。”
叶一柏面上掠过一抹真诚的微笑,扭头向小护士下令:“准备手术知情同意书,再给他一套病员服,还有,请问手术准备间在哪里?理查、萨克随我去做准备。”
那位之前绷着脸的女护士听到这话,赶忙点头如捣蒜。等她奔进医院大楼取来病员服和知情同意书时,才意识到,原来刚才那位年轻的华人医生才是主导者。一种莫名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一会儿拿到病员服,你带他去洗漱间擦洗一下换上,做完手术有一段时间不能洗澡。”叶一柏对李延叮嘱道。
李延赶忙答应。
“现在手术室都已排满,最快也要两个小时才有空位。”女护士喘着气从后面掀开帐篷进来,显然走得匆忙。
理查拧紧眉头,他听懂了这句话,“叶医生,这个病人恐怕等不及两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