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热了,棉服也已经穿不住了,雷成换了轻薄的夏装,样式跟捕头相差不大,都是高高的立领,只是他的夏装是纯丝绸的,轻薄透气,捕头的只有袖子是丝绸,胸腹背这些地方还是棉布,带上乌纱帽,媳妇给他仔细的扎好腰带,这才眉开眼笑的说道:“还是很帅气的,当年我就是被你一张国字脸给骗了去。”雷成呵呵笑道:“毕竟还是老了啊,你在家好生修炼,筑基丹我已经求到了,过个五六天会给我送过来,也要督促两个丫头好生修炼,咱们家现在环境还不错,怎么也得修炼到炼气期,以后才好嫁人。”
楚颂和冯达一左一右靠在街口,看见他出来,连忙整理一下身上的制服,行了礼。雷成嗯了一声:“跟我去趟北城。”楚颂有些奇怪,雷成是南城总捕头,带着两组人去北城做什么。他也不敢问,只能老老实实跟在雷成身后。
武安府城还是很大的,其实是分成八个区域,四个城门区加上四个内城区,因为镇守府就在内城中间,所以他们稍微走了一会就算是北城,走了约莫一个小时,雷成突然问道:“比起咱们南城怎么样?”楚颂嗯了一会说道:“看上去比南城有钱,但是暴发户的气息太浓了,这里的商人毫无素质可言,店里的东西都摆的满满的,穿着打扮也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一样。”
雷成叹口气说道:“北城是莺殊丸的重灾区,内城尚好,都是有钱人,每月花个几金不心疼,城门区就差远了,那里都不是有钱人,一颗药丸就算撑五天,一个月也要六颗药丸,也差不多一金左右了,寻常家庭怎么受得了?所以只好去偷去抢去卖。看见那个成衣店的老板没有?”楚颂和冯达齐齐看去,果然一个穿着丝绸长衫的瘦弱男子正在跟人说的口沫横飞。雷成压低声音说道:“我和他自小一起长大,一直到十年前他还是一个大胖子,现在被药丸害成这般模样。”冯达凑近了说道:“我看他眼睑发灰,那是药毒积攒过多的表象,若不设法排出药毒,怕是命不久矣。”雷成嗯了一声:“药毒还好办,总有药物能排出一些,我感觉他的精神已经极其衰弱,哎。”
前面有一道栅栏,雷成走过去亮出令牌,值守的捕快恭敬的说道:“我家头儿在前面等您。”雷成率队走过栅栏,笑道:“北城这位总捕头跟我名字一模一样,就是掉了个个儿,一会乖巧一些。”
成雷皱着眉看着地上两具尸体,看见雷成过来,松了一口气:“老雷,你看看这两人。”雷成蹲下身子,仔细分辨了一下,叹口气说道:“是药瘾犯了,互殴而死。”伸手掰开一个瘦骨嶙峋的汉子拳头,里面果然有一颗快要捏碎的药丸。抠出来放在鼻端闻了闻说道:“是猛虎门的药丸。”楚颂大为佩服,在他看来这些药丸都是一样的,雷头居然能分辨出三帮药丸的不同。成雷恼火的说道:“这才消停了多久,怎么这些药丸又进来了?”
雷成起身拍拍手,将药丸递给楚颂:“猛虎门的药丸加了锁芯草,能稍稍减少对精神的伤害。”又对着成雷说道:“老成,只要文宁府还在,药丸就绝对禁不了,缉私处只有五百人,加上驻军派的一千人,绝无可能防住近五十公里的界林,现在也基本到了极限,大家都疲惫不堪,所以最近莺殊丸又多了起来。南城那边每晚的哀嚎也少了不少,显然是得到而药丸的补充。”
他们二人站在一旁闲聊,楚颂和冯达带着本组在两边小巷里查访,老何指着一片低矮的砖房说道:“这是府城的贫民窟了,这些人在府城做工,其实也不少赚,一个正常劳力一个月怎么也挣三十银了,可惜这些人要么染上药瘾,要么染上赌瘾,所以过的这么凄凉。”
一个瘦小的孩子从小道里窜出来,后面一只破鞋飞了出来,砸在孩子后脑勺上,楚颂听到一个妇人骂道:“从小就不学好,跟你那死鬼老爹一样偷摸拐骗的,迟早让人打死在街上。”楚颂微微侧身让孩子窜过去,随手推开一扇门,一个孩子警惕的抓起木棍,看到是捕快,赶紧将木棍藏在身后,期期艾艾的说道:“我爹不在家,又犯事了吗?”楚颂摇摇头,摸出两文钱:“走路渴了,给我倒一碗水,这两文钱给你买糖。”孩子欢喜的接过两文钱,麻利的倒了一碗水给他。
楚颂喝了水,问道:“你家大人都不在?”孩子摇摇头:“爹去打工了,娘去怡红楼做工了,都要晚上才能回来。”楚颂嗯了一声,又问道:“就你一个人在家?”孩子指指一旁的床上:“还有妹妹在睡觉。”
楚颂走了几家,都只有孩子在家,父母都要晚上才能回来,有家锅里只有半锅稀粥。楚颂摇摇头问道:“全有药瘾?”老何微微点头,武安府的工作机会比文宁府要好的多,工价也要高一些,要不是有药瘾或者赌瘾怎么过也不会是这个样子。一颗药丸现在是十五银,这些人肯定不可能按照三天一颗来吃,按照极限五六天一颗,一个月也要五六颗,就是八九十银,两口子所有的钱加起来都不够他吃药丸,哪里还管得了孩子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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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颂看了心里难受,这些孩子又有什么错,要是没有莺殊丸的存在,这些孩子应该过得很快乐才对。这一片区域有近万户,一多半是吃药丸把家里吃败了的,在这里也只能算是活着。回到大街上的时候,已经有两个妇人和五六个孩子哭的凄凄惨惨。
楚颂看着那些瘦骨嶙峋的孩子,心里突然恨起燕离来,现在他是猛虎门在武安的首脑,不,他是整个文宁府在武安的首脑,所有的药丸都是从他手里出来的,真是罪不容恕。老何蹲下身来,叹口气说道:“二狗家的,三槐家的,别伤心了,死了就死了吧,死了你们也轻松一点,好好在府城打几年工,熬到孩子大一点,攒些钱回乡下去吧,以后还能好好过日子。”
楚颂没想到老何居然认识他们,扭头望望雷成,雷成叹口气说道:“老何以前是这片的捕快,跟这些人都是很熟的。”两个妇人嘤嘤的站起来,向老何行了个礼,老何叹口气说道:“以后这片有人欺负你们,你们就去找我,能帮的我还是帮一下的。”
离开北城的时候,冯达一直不吭声,就算雷成问他也只是嗯嗯两下,楚颂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去把燕离拉过来让他看清楚,以前自己只是知道药丸害人,没有向老何那样深入到这么底层,现在真的真的是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
想去堵燕离,偏偏他下班已经五点以后了,燕离不在木材行也不在飞燕阁,其他时候他要带队巡逻,也抽不出什么时间去堵他。更让人担心的是冯达,从北城回来后,一直一言不发,每天脸上都是阴沉沉的,估计北城那边的情况也让他感到愤怒。袁策听了他们说,也自己跑过去晃了一圈,回来唉声叹气,说是见过穷的,但是没想到现在还有这种地方,看着那些小孩真的觉得那些人何苦把他们生下来。关飞张羽在组里已经基本站稳脚跟,过去看了看,回来只是淡淡的说,哪里都有这种地方,只是武安府这里穷的可怕罢了,咱们也没有能力去改变什么。
夜很深了,冯达悄悄出了院子,先寻了阴暗角落站了一会,确定没有人跟着,身形一晃,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狡兔三窟,燕离在南城还有一处院子,这里只有春千秋和花容知道,此时正在紧张的恢复着古籍,燕离想了很久还是否决了找古文宿儒过来一起修订的事,这事很是紧要,能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个人知道。
燕离每天下午五点开始会在项师辅导下再练两个小时的刀法或者剑法,七点就会来到这里,先修炼近两个小时,然后就是翻看已经誊写好的古籍或者古图。冯达闪身进了院子,学了几声猫叫。看见一旁的书房里亮了灯,又关了灯,再亮的时候才闪身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