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在黄沙之上,罡风吹人肌骨,而他心中却无限轻快。
他觉得自己想得极透。
倘若不再将生命执着在那条艰难无比的修行路上,那么此时此刻,就正是他人生的暮年。
这一生真是太自律、太隐忍、太煎熬。
那么在这人生的暮年时刻,他理所应当,该自在地活上一遭。
哪怕今日便死,就今日便死!
纵然被天上的绝世强者看见又如何?
我已无心修行,那么你面对我时,便不再高人一等!
你看见我时,我也将看见你,你我是平等的众生。
至少在他慧青山眼中,此时此刻,众生不再有参差,更不再有高低贵贱。
众生,只是擅长不同,只是平等。
走在黄沙大地上的某些时刻里,慧青山也曾隐隐感受到过,来自高天之上,仿佛有视线在凝视着他。
但不知为何,天上人似乎并未理会他,慧青山也不理会天上人。
也许天上人观他如蝼蚁,而慧青山看天上人如鹰鸟。
总之,慧青山竟然就这样一路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地,根据来时的记忆,走回了惠国的边界处。
他找到了先前离开时被破开的那处界壁。
但遗憾的是,经过了数年的时间,那处破开的界壁早已恢复如初。
想要再度破开界壁,当然还需要虚极境界的全力一击。
而显然,自斩修为的慧青山已经不再具备这样的条件。
但幸运的是,慧青山虽然在沙坑之中躺了四年,脑袋却没有躺坏,至少他的记性还很好。
他能清楚地记得,在四年前,他从惠国之中走出的那一刻,入眼所见的第一件物事,是一只断手。
那是一只无论是他,还是他出身的惠国,都无法承受的断手。
当时他并不敢去接触那只手,因为那只手上附着着可怕的力量与生机。
而此时此刻,他别无选择,只能根据当初的记忆,从层层的黄沙之中,终于重新挖出那只断手。
那断手无血,但却还如新斩下的一样,晶莹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