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的轰炸与射击已经持续了二十分钟。端午必须等混编一连再坚持二十分钟。
他知道,这二十分钟之后,混编一连极有可能不剩下什么人了。因为他低估了小鬼子的空袭能力,也低估了混编一连士兵们的觉悟。
或许一开始,他们只是为了脱罪,只是为了赏金。但是当身边的战友牺牲之后,他们已然忘记了这一切。
在他们的内心只有愤怒,只有身体里燃烧不尽的怒火。他们跳出能够保命的掩体不是因为他们傻了,疯了。而是他们为了缩短与日机那一步之遥的距离。
士兵们的英勇,令端午的眼中充满雾水。但是他却不能哭,因为眼泪是留给敌人的。他会让日军因此付出血的代价。
他蓦然转过身来怒吼道:“你们难道认为我愿意看着一个连的兄弟,就这么在阵地上被日军的飞机活活的炸死吗?
他们的牺牲,是为了保证我们这支队伍还有战斗力。倘若我们都死了,那么山下的敌人怎么办?谁来挡住他们?”
端午大声的质问令在场的官兵一个个沉默了下去。但是呜咽的哭声,却逐渐响彻整个丛林的每一个角落。
日军飞机的轰炸还在持续,但阵地上的怒吼声与机枪的扫射声,却越来越弱。
此时,整个混编一连在近三十分钟的轰炸中,已经所剩无几了。
受损最为严重的南山阵地整个排还剩下了六个人,北山地上还有八个,而主阵地伤亡也比较大,加上连长赵石头,就只剩下了七个人。
赵石头浑身是血,是土,他被小鬼子的炸弹掀飞过。身体上的伤口是那个时候石头泥土飞溅的时候造成的。然后被大量的泥土埋在了下面。
一排长带着人去挖他,但却被另外一枚小鬼子的炸弹炸死了两个,而一排长也因此失去了一只手臂。
他身负重伤,但却指挥其他人将赵石头给挖出来了。所以赵石头的身上就如同用血糊了一层泥巴一样。
赵石头看着重伤的一排长,让他下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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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一排长的耳朵却已经震聋了,他只说了四个字:不需要了。
他的伤势自己知道,此时还活着,还能站在这里,完全是凭借着自己内心一份顽强的意志与对日寇的深深恨意。
他已经无法战斗了,只能用自己的右手攥住青天白日旗的旗杆。
他在用自己的身体充当着旗杆,令那一面战旗,依旧飘扬在虞山的上空。
他们扬起脸来,看着天际弥漫的硝烟。战友们的欢笑似乎还在耳边。
他们所有人都在倾听着,都在内心感受着。甚至在他们的眼中,出现了昔日战友们的身影。他们就在天上看着他们,仿佛是在说:我们走了,接下来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
赵石头露出憨憨的傻笑,从满是泥土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烟盒。
一旁的一排二班长也凑了过来,舔着自己发白而且干裂的嘴唇,一脸的馋像。
赵石头本想分他一根,但打开烟盒却发现里面只有一根了。
扭曲的香烟,在这个时候成为了上好的佳肴。赵石头舔着自己的嘴唇在二班长的眼前晃了一下。
二班长笑了,因为就只有一根了。
赵石头点燃香烟,猛猛的吸了一口。香烟的味道从他的呼吸道被吸了进去,然后又从鼻孔吐出两条烟龙。
他在享受过香烟的味道后,将烟递给了二班长,二班长点头道谢。
赵石头却说:“别特娘的自己抽,给老孙一口。”
赵石头说的老孙正是一排长,他失去了一只手臂,半个身子全都是血。但依旧立直了身体手中攥着旗杆,令战旗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