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其他人在我这里不配有名字

红衣少年嘴角噙着笑,姿态从容,洋溢着少年独有的肆意,眼神却有些冷。

叶灼毫不在意地在梳妆镜前坐下,散开发带,从抽屉中摸出一把玉梳,就这么旁若无人地侧过头开始梳发。

“听闻四顾门主李相夷,一心爱慕乔美人,为之红绸剑舞,却原来也能夜闯姑娘闺房。”

“连杀武当黄七、春风刀季名、白水宫大弟子樊潘、六阳掌何九阳、照雪楼白无痕、雪山派大弟子江景……如此厉害的姑娘我倒是第一次见。”李相夷将手中少师剑微微抬起,目光穿过剑身去看清焰姑娘。

“这些人武功高低、成名绝技各有不同,却都在近一个月内陆续死在扬州城。彼此间唯一的交集是——曾在袖月楼饮酒或下榻。”

“清焰姑娘很高明,他们的死状乍看之下毫无破绽,有的像意外,有的像寻仇,还有的像练功走火入魔。”

“若不是今日我闲来翻看百川院的卷宗,发现其中异常,倒是让你蒙混过关。”

室内微微静了片刻。

“哦,你说的那些啊……”叶灼继续梳着自己如瀑长发,丝毫不为所动:“那李门主是认为,他们不该死吗?”

李相夷嘴角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武当黄七好色成性,欺辱峨眉女弟子至其自尽,百川院去查时,峨眉派竟然承认寻仇。”

“多情剑客季名,在江湖上颇负风流之名,私下却是个采花大盗。”

“白水宫樊潘仗势欺人,在剿灭黑水寨时,强掳鬼刀闫五之妻为妾,虽则鬼刀是魔道中人,但此等行径绝非正派。”

“六阳掌何九阳倒是唯一一个不近女色的,却喜欢蓄养乐妓舞姬,送与达官贵人,其中不乏逼良为娼之举。”

“他们确实死有余辜,清焰姑娘难道是自诩行侠仗义?”

“当然不是。”叶灼把眉心的花钿卸下,“这几个人大放厥词,说要做本姑娘的入幕之宾,不杀了难道留着过年?”

李相夷沉默不语,手按剑柄。

“可照雪楼的白公子是真心倾慕姑娘,要以千金为姑娘赎身,为何连他也杀?”

“哦,是吗?那我也是真心倾慕李门主,愿自己赎身,另奉千金下嫁与你,李门主意下如何?”

李相夷眼神一凛,握着少师的手微微攥紧,“你不愿意又何必杀他?”

叶灼听了这话,忽然转过身来,一双幽深的眼睛直直盯着李相夷,“那敢问李门主,除了杀他,我拒绝得了吗?”

“如何拒绝不了?”

“李门主,这里是青楼,是合法买卖姑娘的地方。只要钱给的够了,是没有什么卖艺不卖身的。”叶灼冷笑了一声,“即便不够,强迫一个青楼女子触犯什么律法?监察司和百川院能管吗?”

“纵是闹出了人命,受害的姑娘死了,不过赔青楼百金了事。加害的公子死了,姑娘们却是活不成。”

李相夷脸色越发阴沉,却是无言以对。

“正面对上白公子,我毫无招架之力,若不想受辱唯有自尽。”

“可他心思龌龊,为何要我自尽?”

“你与他不过一面之缘,又怎知他心思龌龊?!”

“这能一边推就名门贵女,一边在青楼里一掷千金的公子,能是什么好人。”

“我既能杀他,为何要冒险去赌强权者的良心?”

李相夷被她堵得心头火起,脸色扭曲了几下,一字一句道:“那昨日雪山派的大弟子江景呢?他又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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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灼“哦”了一声,“昨日在微风阁上,他看了我一眼。”

李相夷声线冷冽,眼神更是淬了冰,“只是看了你一眼,便要死?”

“是。”叶清焰眼中陡然划过一丝冷笑,“看我一眼,便要死。”

李相夷直视她,冷冽的寒光从他微微上挑的眼尾溢出来。

叶姑娘也仰头看他,毫不避让,目光里有几分傲气,几分野性,像一朵绝艳而狰狞的花。

“铮”的一声脆响,少师剑出,满室幽光,映目生寒。

少师贴上了叶灼的脖颈,剑锋微微入肉。

绝世美人长发散落,脖颈纤长,锁骨突出,眼下只穿了一件中衣,一丝鲜血沁出落在白衣上,端的是形容妩媚。

若换做别的少侠,此时大约免不了生出一丝怜惜,可是李相夷心中只有满篇‘公道正义’,觉得这个女人好生恶毒。

少师的剑身光润无瑕,倒映着她寒意凛然的眼睛。

叶灼也不避让,只偏头看了一眼剑锋,眼神玩味:“少师?”

“呵,真是讽刺。”

李相夷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位清焰姑娘看向少师剑的眼神,倒与旁人格外不同。交织着不解与怨恨,像是下一秒就要夺来折断,再狠狠踩上几脚。

“真是老天不长眼,居然还遂了他的意。”叶灼眼底寒意更甚,“叶老城主大约做梦都想要你这样的儿子。”

这下他知道她是谁了。

传闻中的叶二小姐。

云城叶氏原先并不姓叶,而只是叶赫部的首领,在大熙立国前是个游牧民族的小部落,归顺大熙之后被赐姓叶。

叶氏不仅各方面都自成一体,还坐拥火山和玄铁矿,出产神兵利器——他手上那柄少师,便是出自叶氏。

说来好笑,叶氏仰慕中原文化,可中原武林并不很看得起‘狄夷之辈’——只有在求取神兵时才会奉承对方是名门正宗。

叶氏闻名武林却是因为一桩丑闻。

事情大约两年前,也就是李相夷刚下山的时候。

叶城主的独子叶凌云天纵之资,十三岁便练成家传绝学,击败了自己的父亲——老叶城主分外得意,以赏剑为名大摆宴席请武林同道,实际是炫耀他的儿子。

结果宴席还未开始,叶城主的大女儿忽然发难,接连抖出三件家丑。

其一,叶凌云不是叶夫人所出,而是叶城主蓄养的苗疆舞姬生的野种。

其二,叶凌云根本不是男孩,叶城主为了把城主之位传给私生子,居然撒下弥天大谎。

其三,叶凌云跟她娘一样是个狐媚子,私下里跳苗疆艳舞勾引亲姐姐的未婚夫婿。

武林哗然。

叶城主气到心疾发作,不省人事。

叶凌云百口莫辩,当场自断经脉,扭头走了。

李相夷在云隐山上就听过他——名门叶氏百年难得一遇的剑道天才,未握筷子先握剑,一剑霜寒十四州,听起来就是个不错的对手。

可骤然听闻这件丑事,他只觉得惋惜,倒是从未想过这位叶二小姐后来如何了。

万万没想到,昔日的云城继承人如今居然沦落青楼。

“看来你知道我是谁了。”叶灼看他眼神变化,平淡道:“我杀过的人比你知道的多得多。”

“从云城到扬州的路上,便有不下一百个。”

“而扬州城内有多少,连我自己也记不清。”

她语气轻飘飘,仿佛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