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看几位墨家贤者竟然没有出言反驳,心中顿时就有了数。
只是这又如何?
“至于这无数年来,你我两族之间的血债……”
颜术话音微微一顿,片刻之后,才幽幽道。
“你们可知道,早年你们大雍强盛之时,每当夏秋牛羊肥美之时,我等草原部族皆要南下进贡?”
“稍有不从,便有甲士铁骑北上草原,动辄屠部灭族!”
“在那时,我等草原部族是什么?”
“是奴隶!甚至是肮脏的野兽!”
“你们从来没将我们当过人!”
“所以……你们凭什么觉得我们这些奴隶、野兽不会反抗?”
一番连续不间断的自问自答,再到最后的反问,落在城头诸将耳中,顿时让所有人沉默了下来。
因为此刻的大多数将领竟惊悚地觉得对方这话竟有几分道理。
只是听闻这话的李靖,却没有任何多余的思考表情,而是大皱其眉。
他现在唯一庆幸的是,这蛮族上三境这些话只是对他们这些将领传音说的。
若是传遍全城,怕是至少平白损失将士们三成士气。
因为战争的正义性,一旦不再绝对。
士卒就会陷入自我怀疑。
而一旦自我怀疑,手中的紧握兵刃,就不再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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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自古以来,但凡出征都要师出有名、讲究以有道伐无道的根本原因。
“不能让这厮继续胡说八道下去了。”
一贯冷漠傲气的赵牧,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有些气恼地沉声传音道。
位置不同,看问题的角度也不同。
普通将领会考虑的东西,他们却是不会。
他们只论输赢。
李靖闻言,提了一句。
“放心,侯爷并未出声。”
一尊至少七境真仙的神念含怒发声,如此大的动静,侯爷不可能感应不到。
而既然他没有做出反应,便说明一切还在他的掌控之中。
只是话虽如此,他这个侯爷之下的军中第一人,面对这种情况也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所以略作迟疑,李靖便沉声出言道。
“阁下到底想说什么?”
如果说前几句话,对方是在为自己老师鸣不平的话。
那后几句却似乎只是引子。
听到李靖发问,对方沉默了片刻,然后忽然好奇问道。
“伱不觉得……老夫这是在故意扰乱你的军心?”
李靖摇头,漠然道。
“你不敢。”
这般赤果果的三个字,引得颜术沉默。
确实,他不敢。
八境天人在一尊刚刚踏足上三境的七境真仙面前畏手畏脚,听起来有些可笑。
可这就是事实。
在这里待得越久,越觉得那个年轻后辈的深不可测。
之前老师他非要将自己安排在对方身边。
颜术之前还有些看不透、想不通,可现在他却是隐约看到了一些。
不过这些暂时都不重要。
念头转过,颜术直接略过了那个敢与不敢的尴尬话题。
“老夫只是想告诉你们,这世上从来没有所谓的对与错。”
“只有强与弱。”
说到这里,颜术忽然叹息一声,然后也不知是在跟包括李靖在内的众人说,还是在跟那位冠军侯请求。
“老夫只希望等此战打完之后,给我等草原一族一个机会……”
“跟当初的秦人、赵人、齐人一样的机会。”
“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你我双方的子孙后代不再流血,不是么?”
……
冠军城,这座大雍东北最边陲的古老城池,依旧在血战。
四轮烈阳取缔的暗夜之下,一道道赤红着眼眸、面色狰狞的身影,踩着城墙下厚厚堆积的同族尸骸不断攀墙而上。
尽管那位并未露于人前的圣地上三境强者已经给出了破解之法。
可那四轮烈阳却依旧好端端地高悬于空。
唯一的原因便在于侯府之中传来了那一声轻描淡写的话音。
“让他照。”
短短三个字,便无人再去管那四轮烈阳分毫。
一将功成万骨枯。
这一刻,那一道道从天下各处将神念投向这片战场的身影,心中忽然生出近乎同样的念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