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见,孤身若梦,明月、玉镜、流水;满眼皆白,玉色、银色、雪色.
仿佛是一霎,又宛若永恒,张君雪怔怔地低下头,冰凉的剑身正点在她的下巴上。
张君雪安静怔愣。
裴液看着女子痴痴的情态,恍惚之间,仿佛忽然看见了那夜林中的自己,也许从此往后多少年,女子在刀道上奋力攀爬的时候,脑海中都会悬挂着这一剑。
于是在这样的场景下,裴液也忽然有些思念明绮天了,分不清是对人还是对剑——当他想起女子飘飞的衣摆时,那天仙般的一剑总是涌上眼前;而当他回忆那高不可攀的剑术时,脑海中也总是伴随着女子神人般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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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人剑本就不分,他只想再看一次那样神仙般的一幕。
“这是剑吗?”身前女子的声音把他牵扯了回来,张君雪怔怔地抬着头,眼眶是红的。
“嗯。”裴液郑重而温和地点了下头,缓缓伸出一只拳头在女子身前,“我觉得,这才是你的志向——迟早有一天,你也可以创造出这样的刀来。”
然而张君雪一时没有回应。
她手稍微抬了一下,又放了回去,甚至低了下头。
面对这样从未想象、无法理解、不可抵御的冲击,女子坚韧的信心也难免动摇。
而裴液一言不发,他平举着拳,一动不动地等着。
终于,张君雪缓缓抬起了手,越来越稳定。
女子抬起眼来平视着他,整个人仿佛经历了一场淬洗。
她将拳头慢慢地和少年抵在了一起,铿锵道:“迟早有一天,我也可以创造出这样的刀来。”
——
博望州西去一千三百里。
天越高,云越淡,大地渐渐升起,旷而寥廓。
一骑劲健的身影在大地上奔驰。
虽然天苍地阔,但当视角缩小到个人身上时,面前还是高低起伏的坡壑,驰起马来并不很轻松。
好在这匹大白马是一流的千里驹,骑手亦是万里挑一的御者,用过早饭后他们已一气不歇地奔过了三百里。
谷云扶自离开博望便一刻不停地向天山赶回,两封信稳妥地揣在怀里,大而白的那封他已拆开看过。
马上进入三山州的地界了,而穿过三山州,再一上山,沿着山脉往上,便可回到天山。
云升师兄要做的事情并不如何危险,这封信的内容也不算紧要,但其中隐透出的东西却足以呈给池主——它对月前湖山剑门的那件案子来说是一份不可忽视的旁证。
当然,一切都建立在这封信可以送到的前提上。
谷云扶抬起头来,三道黑枭般的身影正张开大翼,从旁边的崖壁上一跃而下。他们在空中已亮出了寒光,锋芒直逼而来。
谷云扶抬手握住了背上的剑柄。
“走出这么远了才拦住我,是调度不畅吗?”男子“呛啷”一声拔剑而出,天山男子的剑比寻常尺寸总要长一些、宽一些、厚一些,这把坚硬的剑一出鞘,就映照出一片绚烂的日光,“原来这事情不是贵家独揽,中间要多经过一两个环节,才能有这份配合。”
三名恶枭仿佛哑巴,只是沉默凶狠地扑下,离得近了,才见猎猎兜帽之下一闪而过的彩面具——俱是戏楼的形象。谷云扶纵然没看过几场戏,也认得是刘、关、张三人。
他冷笑一声:“鼠辈小人,不烫脸吗?”
言语间身形已一跃而起,一剑迎上三人。
两方眨眼短兵相接。
谷云扶的剑既重且快,虽是以下迎上,仍是先斩开一人,下一剑在第二人剑上一滑而过,挡开其剑的同时,第三剑已刺入了第三人的腹中。
如此,男子如一道白鹰一掠而上,眨眼已越过两只黑枭,唯一尚在其上的这只,已被一剑入腹。
谷云扶,即便放在天山之上,这个名字也不是泯然众人,此时以一敌三,简直游刃有余。
但“刘关张”三人仍是无声无息,被刺入腹部的“张飞”亦是一声未吭,仿佛谷云扶刺入的是一块死肉。
而当谷云扶再抽剑回身时,身形却出现了迟滞——“张飞”用尽全身的力量,将他的剑留在了腹中。
谷云扶用力一拽,竟然是连着对方身体一起拽了过来,背后刘、关二人已然临身,谷云扶只好再度一推将张飞推开,松开剑回身时,双手已结上了一层如冰似玉的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