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了一会儿。
“他们又拿进来一套夜行衣那送丹老头穿上了——他也要一起去了!”
到底去哪里?
这个问题仍然悬吊在裴液心中。
他有猜测,而这猜测令他愈加不安。
黑猫那边一阵安静,裴液只听到自己的心跳。
“他们走了。”终于,黑猫道。
“你刚刚听到的尾巴是什么?”
“那人说她落单了。”
一切的提心吊胆于此时得到了回应。
“谁他妈落单了?!”
“冷静,裴液。”
“.”
裴液深吸口气,短短两刻钟,事情忽然突变成这个样子,明月高悬,夜色寂静,武场上空无一人,裴液努力梳理着被冲乱的思绪。
落单,当然是李缥青落单了。不必抱任何侥幸,少女或主动或被动,总之她提前发动了这一切。
而闻着血味儿赶去的鲨鱼早已通晓她的底牌。
“不一定,裴液,别急,伱没发现这话的顺序不太对吗?”黑猫冷静的声音传来,“我跟着他们,看看到底去哪里,等我消息。”
小主,
“我马上过去。”
“不急,事机未定,莽动易乱,到了地方我会叫你的。”
“那还能来的及吗?”
“接着练会儿剑吧,裴液。”
“.好。”
——
三道黑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飘出了博望园。
黑猫看了一眼他们的方向,反身一拧跃下楼头。
月下屋顶,几道猎猎的身影一闪而过,在他们后面,一道小而无声的影子远远缀着。
这三人自出了博望园,就径直向北而去,没有曲折也没有犹豫,目的十分明确。一条直线,从捉月楼到北城,仅用了不到半刻钟。
这里灯火渐少,慢慢地只剩下了月光,房屋也变得低矮破旧起来,清凉的湖息从西侧吹来,黑猫动了动鼻子——他们一直是沿湖而走,此时贴得更近了。
当明月下生长着银鳞的湖面出现在视线中一角时,一袭黑袍忽然一闪,没入了建筑的影翳之中。
黑猫辨认了一下,是那名送丹老人。
剩下两人则身形不改,依然往湖边而去。
黑猫扫了一眼那黑袍消失的地方,依然缀着他们。
当湖面渐渐扩大,已成为视野中不可忽视的一片绚烂时,前方两人偏头交谈了两句,又有一袭黑袍曲折了一下,去了另一个方向,这次是那个独眼。
临近交手,几人开始布置阵型了。
果然,很快,剩下的最后一袭黑袍在一处楼后止住了身形,楼檐投下的浓重阴影将他融化在里面。
就是这里了吗?
黑猫顿住脚步,向前看去,已是浅滩苇丛,捉月湖畔,宽阔平静的大湖涂抹着一层月色,像是王母坠落的银镜。
而在这银镜边上,有一粒小小的青玉。
少女双手背在身后,带鞘的失翠剑被托在这双手上一掂一掂,她低头踱着步子,不时呆呆地偏头看一眼湖面,心中似被什么事情所缠绕。
她的身姿十分松弛,在这个距离,以少女的修为完全察觉不到暗中投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楼宇阴影里,一道寒光缓缓滑了出来,黑猫已感受到那极薄锋刃渗出的寒意,当它触上脖颈时,一定不需要主人用太大力气。
“来吧裴液。”黑猫道,“要开始了。”
——
武场。
黑猫的声音从腹中消失,裴液从捉月楼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凉夜重新抚上肌肤,他深深汲取了一口清凉的夜气。
其实这个计划被七蛟洞洞穿,裴液并非毫无心理准备。因为这计划不是他制定,他也不曾触及整个计划的毫枝末节,对此缺少足够的掌控感。而安全感正依靠掌控感产生。
既然不曾有足够的安全感,那么当计划出现意外时,他也不会太过惊慌。
他在听到这个计划之后的第二天就来捉月楼探查消息,本就是打算完善这个计划,做出自己的准备。
但他绝对没有想到少女没有给他这个时间。
她抱着自己的计划,擅自行动了。
不是讨厌话本中友人之间的误解吗?
两人固然是相识不过半月,交情全在轻飘飘的话上,但当第一份求助产生时,两人间的关系就应该从交谈上升到了搭臂,在捉月楼中,裴液通过张君雪向她请求帮助的时候,就已做好了偿还这份情谊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