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大人当然知道“古传之物”是整个漫延开来的案件的中心枢纽,他们也当然知道查出这东西是什么是第一等重要的事。
但它绝对不是一件已有合作前提的事。
天山、府衙、仙人台。
尤其是天山、仙人台。
它们并不是在任何事上都站在一起,门派和朝廷之间,一直存在着微妙的拉扯。
他们都想要知道它是什么,却只会通过自己的渠道去搜寻查证。欢死楼如此费力谋求,这件东西的下限已可保证,那么在欢死楼失败之后,它会落到谁手中?又合适落到谁的手中?
其中的利益如此赤裸而鲜明。
因此在这样敏感的东西具备被拿到谈判桌上的条件之前,大家默契地没有去提它。
只有裴液完全不懂,而且他真的很急——伱们都藏着不说,我上哪知道它是个什么东西?
但这时他反应过来,也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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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要西陇道的配合,我们暂时出不上什么力。”
还好宗师们并不以为意,安藏微笑给了他一个足够真实的理由,这场会便安和地结束了。
——
走出楼门时,门外又飘起了蒙蒙细雨。
李蔚如和安藏在前面聊着,裴液跟在后面,脑子里仍在想着玉佩的事。
大家都偷偷地查,那他一个无官无职孤苦伶仃的十七岁小孩,该怎么去捉线索?
到时候即便开了玉佩,恐怕也只能盯着发呆。
“裴公子一整场都不讲话,原来其实也有自己关心的东西?”
裴液忽觉雨丝凉意一消,回过头,却是石簪雪白袂飘飘地走了过来,真气在身周辟开了一层无形的隔膜。
“石姑娘不是也整场不讲话?”裴液有些神奇地伸手摸了摸空处。
“我是天山弟子,自然是随安师叔的,裴公子却是自己一方。”
“所以我最后要说一句话嘛。”裴液笑。
“.好。”
“毕竟是杨颜师门之物最后若结了案,这东西总要归还湖山剑门吧?”裴液偏头看向石簪雪。
女子依然是清雪般的风姿,一眼看去正是诸般俗务不理不通的气质,但其与谷云扶共担此事,刚刚又辅于安藏之侧,其实可见心中玲珑。
“倒不一定。”女子轻轻摇摇头,“照例,此物若落在了明面上,就得先经过仙人台的验查,仙人台若不收缴,才能再返于江湖。”
“这不是吗?”裴液瞪眼,倒底知道自己身处何处,没把词吐出来。
石簪雪微微一笑:“听来确实如此,但我倒要为仙人台说两句公正话——仙人台署理武林,对一切江湖奇物都会加以耳目,分辨之后,一般做‘放归’、‘收缴’、‘销毁’三种处理,不过三者比例,大约是百、一、一。”
“.”
“仙人台是出了台令,大唐境内一切奇物需经他们审验,但其实真正收缴的算是可以数得过来。一般只有两种,一种是纯然阴邪恶毒之武功法器,一种是仙人台想要的东西。”
裴液缓缓偏头:“?”
石簪雪莞尔:“但这种东西其实极少极少——我就亲眼见过,两年前一门派的祖传之宝被仙人台取走,那东西颇有邪性又至奇至珍,仙人台完全有理由收缴,门主已是心丧欲死。但三天之后,仙人台录完册子,却是真的又还了回来。”
“.哦。”
于是裴液明白了,仙人台只要看见这东西,就可循规按矩去收;而天山若想要这东西,这东西就得根本不能露面。
前提是这东西确实足够珍贵。
仙人台若不收缴,这“古传之物”当然还是归于湖山剑门,但届时师长已逝,湖山剑门又归于谁呢?
裴液这时聪明了许多,没再多言,雨水稍紧,前面两位宗师转入了侧面的屋阁,裴液和石簪雪则继续向前,在稀拉的滴答中,已出了仙人台厚重玄严的大门。
这雨实在已下了有一会儿,街面湿如油光,冷树寒翠,远方一片蒙蒙的雾气,那是宽平的捉月湖面。
裴液缓缓点着头:“那仙人台想要的是什么?”
石簪雪轻笑:“这我们如何能知道?”
裴液眼睛一转:“若我加入天山呢?”
“裴公子说笑,这和你加不加入有什么关系呢?”
“我偏要加入,还要做你们池子的真传。”
石簪雪真是不禁莞尔:“那好吧,那样的话,天山可能会.多少知道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