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下,紫笋如遇春雨。
黑螭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这是正常的,这幅图侵蚀心境的本质也是建立在鹑首之上只是其中是龙君逸散的意志。我想,她们诏子面对这幅图时,本来也不能全然遮蔽,鹑首只能尽量削弱这种入侵,但于一个人而言,心神境实在太脆弱了——杨诏人在后面几年,身体和精神应当都已出现了异化。”
“.”裴液看向它。
“至于你现在的心神境”黑螭又安静了一会儿,“首先,我们把它按层次拆分清楚。这幅诏图并非存在于现实之中,它是一幅心神之图,它与现实的联系,是通过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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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液缓缓点头。
“衣丹君就是建立了这条通路,诏图——心神境——躯体——现实,如此,诏图就入侵现实,紫竹林,就是这样弥散出来的东西。”黑螭道,“如今我们把诏图——心神境这一环用鹑首截断,就暂时将诏图化为了一样可供携带的东西。”
“但这个过程的压力,全部由你承受。”
裴液安静看着:“但杨诏人在这样的压力下,不是坚持了三十年吗?”
“.是的,但你不同。”黑螭轻声道,“因为在诏图背后,还有更高的一层,是太一真龙仙君。”
“.”
“你知道,祂在天地封锁之后,非以极特殊的情况,无以降临人间。”黑螭继续道,“但天地封锁只是足够把他隔绝起来,而非完全的阻断。所以,当祂探不过来的时候,从封锁的另一边伸过去一截触手.这条通路也就建立起来了。”
“.”
“你可以把这‘触手’视为一种‘联系’,祂不能触及人间,正因联系不够强。”黑螭轻声道,“《紫竹林龙仙秘诏》,就是这样一道强联系。”
“它依然不能接引仙君真意下凡,但已能承接到祂弥散出的意志的影子,也就是我们一直感受到的那种高渺。聆诏神子居于这种高渺中,可以冥冥灵灵地感受到一些仙君真意的投影,这种朦胧的诏示,就是烛世教与仙君沟通的方式。”黑螭继续道,“所以,你应当可以明白,仙君能对这幅诏图施加影响,比如.为它的侵蚀提供一点微渺的支撑。”
“.”
一点微渺的支撑,就令他的生命从三十年缩短到可以望见的终点。
“对诏子做这些事没有意义,但如果你的心神被诏图侵蚀殆尽你知道,你这具躯体和祂的联系有多强。”
“.我会先一步去死。”
“祂不知道,抑或,也不在乎。”
少年一时安静。
“没什么好处吗?”他忽然一笑,“咱们忙活半天,难道就是为了来接祂下凡的?”
黑螭看向他,冷沉的碧眸也罕见生出些笑意。
裴液眨眼看着它。
“没有。”黑螭冷静道。
“.”
“你可以把不停地祂放进来,然后杀死吃掉,一天三顿,三月宗师,一年天楼。”黑螭建议,“或者寂寞了可以跟祂聊天,反正祂日日夜夜都在看着你。”
“哈哈。”裴液皮笑肉不笑地配合它的冷笑话。
“.如果你真的执掌这幅诏图,就相当于掌握了那座真幻交合、心物合一的紫竹秘境。”黑螭敛起眼神,认真了些,“当然很多事情就都可以做——但我们现在丝毫不敢放它进来,还是先解决你活着的问题吧。”
这话落定,一人一螭又陷入了沉默,他们看着这神冥的天空,可以想见明绮天的斩心也不会有用处了。
但也就是在这样天地倾覆般的压迫中,他们忽地同时微微睁大了眼睛。
因为当这幅仙图在少年的心神境完全展开之后,另一种同样令人屏息的变化开始猝不及防地出现在这图景之上。
那从天边而下的蜿蜒,在将近裴液头顶时,有一团绞紧的缠绕,裴液本以为那只是一处形态,但现在,里面绽出了明白的光。
无法形容这一幕对少年的震动,他这时才知道,右上接天蔓延的那两条细微幽蓝原来并非图上原有。
那也不是长须的纹路,这样不规则的东西原来是伤裂。
它们沿着长须蜿蜒的趋势一直追溯到了人间,而且越往下,越明显;越往下,越密集,瑰丽的龙血在这些裂伤中宛如星空。
直到它最密集的中心,正在这绞紧的缠绕之上,一柄白色的小剑插在那里。
那不是金铁,连玉也显得俗,它仿佛是一样实体,却如同用一片天空铸成,囊括了长风高雪,冰天淡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