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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萧瑟。
机务段后山的荒地上,勤劳的工人家属开辟了一片菜地,鲜嫩豇豆苗在微风中舒展枝丫。
哗啦啦.
清水浇灌在豇豆苗的脚边,周大娘扶扶酸疼的小腿,缓缓直起身来。
她还不到五十,看着像六十多岁老太太,满脸皱纹,一头白发。
三个半大的孩子端着水盆子从远处走来。
小儿子周终看着娘眉头紧蹙,连忙快步走过来:“娘,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没事,等浇了这块菜地,咱们就能回去了。”周大娘揉揉小儿子的脑袋溺爱的说道。
她十几岁跟铁道检修员老方头结婚。
一连生了七个闺女,没少被丈夫和婆子骂。
到了第八个,终于生一个带把的。
老周头兴奋得跑去机务段小卖部赊了两斤苞米酒,把自己灌的酩酊大醉。
周大娘以为从此能过上好日子了。
随后却发现生活陷入了困顿中。
每天醒来,都有八张嘴需要喂。
老周头是检修员,属于重体力活工种,每个月能分到四十五斤粮票,
她没有工作,能拿到三十五斤粮票,几个孩子都是成人的半数,也就是十八斤粮票。
这些粮票压根就不够用。
老周头的工资也不多,就算把每个月分到的肉票也卖掉换成粮票,也不够。
一家人吃饭成了问题。
周大娘为了养活几个孩子,在后山开辟了这片小菜园,省下的买菜钱却是杯水车薪。
机务段考虑到职工家属生活困难问题,成立了三八连队,组织一些家属去段里面或者是车站装卸煤沙。
一般五个家属包一节车厢。
装卸完,每人能够分到一毛二分钱。
好在周家的几个孩子都懂事,操持家务,带孩子,洗衣服。
特别是大闺女周一,蒸馍、熬稀饭、擀面条都会做。
周大娘有了闲暇的时间,参加了三八连队。
一个月靠着装卸煤沙,能挣到二十块钱,才算填饱孩子们的肚子。
只是车皮有两层楼那么高,危险性也很大。
周大娘曾数次从车皮上掉下来,摔断手臂,摔断过小腿
几个孩子都劝周大娘不要再去卸车。
但是周大娘却清楚,没有卸车的活计,这个单薄的家庭连一个月都坚持不下去。
她只能苦苦咬牙坚持。
想到卸车,周大娘的情绪顿时低落下来。
这两天段里面的卸车任务少了很多.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随着秋风吹来。
“周家的,段里来了趟煤车,你去不去?”
喊话的是三八连队队长。
“去去去,队长,您等着我。”
周大娘顿时来了精神,交待几个孩子将搪瓷盆子端回家,扛起大方头铁锨奔了过去。
队长看到周大娘走路一瘸一拐,有些担心的说道:“老周家的,你腿是不是还没完全好,要不然今天的活计就算了,我去喊别人。”
“别别.队长,我没事,我能干。”
家属们能有一个卸煤挣钱的活都会抢着干,周大娘慌忙拉着队长的胳膊。
队长抬头看看那几个衣着破烂的小家伙,叹口气点点头,带着周大娘往煤场赶。
几个孩子看着娘一瘸一拐的背影都有些担心。
周大娘跟着三八连队赶到煤场的时候,却发现今天跟往日的情况不一样。
一辆载满煤炭的列车就像是长龙似的停在铁轨上。
早赶到煤场的家属们却没有登车,反而个个扛着铁锨站在旁边看热闹。
周大娘挤过去问道:“怎么还不干活?”
“谁不想干啊,只是煤场的老刘说了,咱们今天不用爬到车皮了。”老王家的婆娘是个大嗓门。
周大娘有点想不明白了:“不爬车皮,煤炭会自己掉下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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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觉得这是天方夜谭。
却只能站在旁边,默默的看着那几个身穿中山装领导摸样的人,围着列车检查什么。
其中那位头发花白的老头,还时不时赞赏地拍拍一个身穿火车司机工装年轻人的肩膀。
那年轻的火车司机每次正在给领导们介绍什么,看上起挺认真的。
周大娘从这群人中认出了邢段长,这位大段长此时只能站在外围。
周大娘虽没有文化,却也清楚这些人肯定是上面的大领导。
只是这些事情跟她没有关系。
她现在盼望着那些人的检查能够早点结束,能够早点爬到车皮上卸车。
至于不爬车皮的事儿,在周大娘看来就是无稽之谈。
她活了大半辈子,还没有见过会翻个的火车皮。
煤场上。
老所长在带着下属检视了车皮后,悬在半空中的心,就落了地。
他重重拍拍李爱国的肩膀:“李司机,这次辛苦你了,干得好!”
李爱国刚想点头,瘦高个张副主任凑上来,舔着脸笑道:“所长,车皮是不是符合标准,肉眼是看不出来的,还需要检测数据验证。”
他扭过头,板着脸看向刘明善:“检测组组长,汇报情况。”
对刘明善这个心腹,张副主任感到不满。
在列车回来之后,竟然没有当着所长的面,汇报包乘组在行车过程中的违规操作。
啥?
没有违规?
那不可能。
他们这些人是老手。
只要想挑刺,总能找到!
出乎张副主任意料的是,刘明善似乎有些为难。
怯生生的走上前,将文件递给了老所长。
“所长,我们随车检测小组,在行车过程中,一共进行了十二次检测,每次的检测项目涵盖车体、走行部、制动装置、车钩及缓冲装置”
见刘明善还要啰嗦,张副主任提醒道:“老刘,所长是懂技术的,你直接说结果。”
说着话,他得意的瞅了刘国璋一眼。
你不是收了个好学生吗,搞了这个重点技术,今天我就让你鸡飞蛋打。
张副主任对侧翻车厢技术是否合格并不关心。
目的只有一个,打击对手,掌控研究所的权力!
刘国璋清楚刘明善这种人的厉害,有些担心的看过去。
邢段长的手也攥得紧紧的,心悬在了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