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时收不住势,朝君乱酒身侧扑了出去。瞬息间长刀点地,君傲颜一个空翻,稳稳站住脚跟。待她回头看去,那只枪头打着旋,已飞出了擂台,消失不见。
君乱酒还在原地。他神情纹丝未变,只将枪杆往地下一顿,一扫顶端断裂的衔接处,目光旋即转回自己的对手。君傲颜也盯着他,抬手一把抹开黏到脸侧的发丝,与糊在嘴角的血与汗:
“您武器断了。还要打吗?此刻认输,我赢下这局,我们,点到为止。”
他们都听见擂场外围的喧哗,在连声叫好,在喊败者下台,在唆使胜者割下输家头颅。这一切,与他们无关。两人仍是戒备的姿态,不丁不八,视线死锁对方,如骄傲的猛兽,誓要将敌手掀翻在地,露出软肋。
“身为兵卒,或胜,或死。”君乱酒的气息有些急促,声线依旧沉沉如铁,“一息尚存,就该一战到底,纵手中,空无一物。”
他手中一挽,枪杆在掌指间旋舞,甩出一套令人眼花缭乱的棍法。
“人在,兵在。我们的战斗没有结束。”
君傲颜憋红了脸,她扬刀前指,咬着字眼恨恨道:
“您还真——就是个军人!”
擂场四下里,起哄助威声再度高涨。
数里开外。
白涯的身周一片寂静。此地离擂场甚远,他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也无心遐想。阴影里他无声无息地行走,西斜的日头照不到的屋梁下,泛起阵阵阴寒,刺激着他的感官。
又是一个拐角,他止住步伐。很安静,他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和长而轻的吐息。一点点地,他侧出小半张脸,眼神在前路梭巡。
没有警备。
白涯松了松握着刀把的手指。倏忽间,一阵危险的直觉蹿过他脊椎。
他猛地抬头看向暗下来的屋顶。惨白的房梁间,有什么在摇曳爬动。
那是一片庞大的、不规则的、难以形容的阴影。
——一个可怖的怪物。
“我觉得其实……我话不好听,但君姑娘不是将军对手。”
祈焕眉间的疙瘩,从头到尾没松开过。他实在是憋得不行,与霜月君低声耳语。后者难得聚精会神,听得此话目光不移,口中说着:
“他一直在留手。”
祈焕明白这是说君乱酒。他叹了口气:
“可傲颜倔得很,他们这么杠下去,不知怎么才是个头。”
“体力耗尽,或终究一方重伤——只能是她。”霜月君轻轻摇头,“麻烦噢。”
太阳已经西沉,铺开血红的光晕。擂台中的二人浑然不觉,只知视野中昏花缭乱,赤色满目,许是额头眼角的伤浸开的血吧。他们眼中天地都在摇晃,尽是层叠色块,唯有一个人形清晰依旧,那便是要击倒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