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战场,还是战场之外,他都在最合适的位置架起狙击枪,立下显赫战功。他从不吝啬于展示明晃晃的勋章,也从不畏惧那些嫉妒的眼神与无端的蜚语。即便自真正开始与同龄人相处的学生时代起便是如此。不过,虽然他那时行事内敛,倒也不是没有几个关系好的朋友。尽管毕业后,他们根据安排各奔东西,但这些记忆在他心中仍尤为可贵。
若仅是截至如上陈述的人生,也算得上一帆风顺了。
如果没有那个人的话。
“没什么可羡慕的,有个妹妹不是什么好事。”他曾与兄弟们这样讲,“从出生起,就挣你的抢你的。原本该属于你的关注、资源、支持,统统倾斜到本不该属于它们的地方。就好像家里曾给你的所有支持,都变为成就这一个人的陪衬。并且正因如此,她会觉得这一切都理所当然——她甚至从不觉得自己是个掠夺者。这样的妹妹,谁想要,我白送给你。”
同学看到的羿昭辰时刻板着脸,实际上,他比自由有限的童年更常露出笑容。这一面,也只有哥儿几个关系铁的能够见到。因而在讨论起家中长幼之时,他突然露出那种凌厉的、冷漠的、堪称凶恶的神情来,实在令人印象深刻。即便对他家再不怎么了解的人,看到这咬牙切齿的态度,也能轻易判断出他们兄妹关系不好,还是少说为妙。
这多少有些一厢情愿了。反过来,从各种意义上,羿晖安对他都没有这样强烈的敌意。羿家能生出这样聪慧的儿子,他的妹妹也傻不到哪儿去……甚至某些方面,说比他更机灵也不为过。自他刚开始闭门读书的年龄,羿晖安便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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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岁的他并不能直观感受到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甚至从一开始。他还为自己多了一个妹妹感到高兴。危机感大约是在晖安周岁时出现的。父亲宴请的宾客从街头排到巷尾,喧天锣鼓持续了三天三夜。热闹的宴席上,人人都在敬酒,人人都献上礼物,人人都送出祝福的话语。在这之中,没有任何一个是属于他的。
七岁那年,他感到自己突然淡去,像不该存在的人一样于红火的庆典中失去温度。他安慰自己,兴许自己的满月、百天、周岁酒,也曾有过这般奢华的阵仗。他抱着最后的希望向醉酒的双亲提出这样的问题,他们却心照不宣,避而不谈。
因为较大的年龄差,他的生活倒并不时刻充满与妹妹的对比。可是,在晖安到了某个年龄时,他总会被提出来,成为一个优秀的参考,于是妹妹便是比优秀更优秀的存在。相较之下,第二名便会失去光辉,失去色彩,乃至失去姓名。他好像不差,好像从未差过,可偏偏在所有人口中成了“晖安做得比哥哥还好”。在所有人口中,昭辰也就成了“晖安的哥哥”。
在晖安的童年记忆中,自己确乎有个优秀的兄长。在她到了兄长接受残酷训练的年龄,父亲并没有更多地偏袒这个姑娘,还要求羿昭辰做她的陪练。他可以更加铁石心肠,甚至涌起一丝可以凭借身份与年龄的优势“公报私仇”的快意。
但他很快笑不出来了。不出几年,仅讨论体能,他必须承认晖安能与他打成平手——分明只是个矮子罢了。他意识到长辈们口中的夸耀并非空谈。她也是如此要强,以至于过度的训练在她成长的最佳时期落下了不少后遗症:身高,还有枯黄的发色。可昭辰知道,再怎么嘲讽外表,也改变不了他迟早落败的事实。之后,他以学业为由拒绝了陪练工作。这项任务落到了当时寄人篱下的白冷身上。直到现在,他也常常觉得,这家伙才更像她真正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