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认为我们都是坏人,是不是?”
她的双臂轻轻搭在梧惠的肩上,脸几乎要与梧惠贴在一起。玫瑰的异香传来,她瞬间觉得自己的嗅觉得以恢复,感知有过之而无不及。“灵魂出窍”的异常感尚在,她仿佛能从后方看到一旁的曲罗生投来近乎“慈爱”的眼神。她多希望这只是自己该死的想象力。
“但我们只是一群……忠诚于自我欲望之徒。在这一点,我们与朽月君很聊得来。人们总是在追求与歌颂崇高的精神境界。的确,这是一种选择。而殷社只是走上另一条路——更符合大众认知的路。被崇尚的,总是鲜少有人选择;也正因为做到的人委实不多,才会被赋予尊重。可反过来,顺应世俗物欲之人,能走到极致的,亦少之又少。这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我们从不虚于承认。不如说,大大方方才更顺从欲望吧?”
“可、可那也是害人……”梧惠总觉得不对,“只满足自己,总有别人吃亏。”
“你是这样认为的吗?”曲罗生竟主动开口了,“可你若帮助了别人,注定自己会失去什么——金钱、时间、精力、感情……你看到,便无法忽视。不去计较,只是你自己主动放弃了争取权益的机会。一切‘不在乎’,都是沉迷于自己的感动,淡化了损失的缺憾罢了。简单地说,只是令自己陷入了感动而已。人非圣贤,有时,还会因此自己无声地让步,或擅自地施舍,对他人施加无形的要求。即便这样,你还会说,积德行善也是双赢之举吗?”
梧惠短暂地愣了一阵,但很快反应过来:
“不……我虽然承认,你说的‘损失’确实存在。但即使我不是什么圣人,也可以放弃去在乎那些损失的……若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它们可以无伤大雅。”
“倘若我们在乎?”曲罗生安然道,“你有权被自发的‘宽容’麻痹感知,但并非所有人可以从中获得慰藉。总有人真正意识到损失的发生,那以后,便不能再视为无物。而你,无权干涉我们的感知与选择。”
她发出短暂的吸气声。因为天璇卿随手梳过她的头发,打结的地方断开了。微小的疼痛令她更加清醒。天璇卿若无其事地说了下去。
“不论做了好事还是坏事,得到物质的满足还是精神的满足……律法如何规范,道德如何定义,环境如何约束,旁人如何评价——其感受,都是我们主观得出结论。从来没人意识到,躯体的享乐,是更好地服务于精神;精神的欢愉,终究被反馈于躯壳本身。这便是欲与色的桎梏。只要我们身处人间,就无法逃离这二者的约束。”
说到底,只是他们追求的道路并不相同罢了。梧惠当然不能反驳他们。他们正是凭借这样的认知,在黑暗的道路中越走越远。
“好吧。我承认你们的说法,但我依然无法认可。我们只是选择了不同的人生。”
“你的认可并不重要,也没有价值。可你能承认,已是一种不得了的理解。很高兴在这点上我们达成共识。接下来……我想验证另一件事。最后一件。”
天璇卿忽然拉起梧惠的头发。梧惠的头被迫抬起,视线正对上她神秘的笑。
“既定的命运,是否当真无法改写?”
曲罗生突然将刀横在了她的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