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野像是阴雨天见到了彩虹,心头顿时轻松了许多。他悄悄起身看了一眼,没有发现异常,忙又蹲下身子,期待道:“如何?”
“哈……”
冯老七笑了一声,笑声有些嘶哑,他的眼神渐趋凌厉,或深沉,也许还夹杂着欣慰、迟疑、无奈与决绝,总之依然令人难以捉摸。他缓了一缓,意味深长道:“你我也算是同患难、共生死的兄弟了,而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我是于野,星原谷于家村的于野。过罢这个冬日,我便该十六了。”
于野没有隐瞒,如实道出他的姓名来历。
冯老七带着他逃出地牢,杀出重围,又救他性命。也正是这样一个人,欺骗了他,胁迫他入伙,害得他遭受酷刑,差点死在地牢之中。倘若不论双方的恩怨纠葛,眼下他二人确实更像是一对患难与共的生死兄弟。
“星原谷距此数百里,你为何只身远行?”
“我……”
“莫非家中遭难,被迫外出求生?”
“嗯……”
“咳、咳……罢了!”
也许冯老七想要推心置腹交谈几句,而于野的吞吞吐吐让他失去了耐心。他强忍着咳嗽,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你且给我听着,我冯老七号称贼枭,并未泯灭天良。若非迫不得已,从不滥开杀戒。此番前往燕家,也委实受人所托,只为墓中紫参果,怎奈我不识宝物,反倒被你捡起吃了。而你误食果子竟然无恙,想必是根骨不凡。我结识过几位道门的好友,对此略知一二……”
他喘了口气,忽然道:“我家位于北邙村,家中尚有婆娘幼女。你能否代我走一趟,为她娘俩捎个口信?”
捎个口信?
于野不知如何作答,也不知怎样拒绝,他稍稍迟疑之后,肯定的点了点头。
冯老七焦灼的眼神变得温和起来,他举起兽皮袋子示意道:“打开——
于野接过兽皮袋子,从中拿出几样东西。一是曾经刺伤马屁股的小刀,长约三寸,通体紫黑,入手沉重,没有把柄,也未开刃口;一是块巴掌大小的兽皮,上面画着山川河流,并有字符标注;另有几块碎石状的黄白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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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剑来自一座古墓,应该不是凡物,尚未找到合适的买家,一直将它带在身边。因我行事必留后路,此物得以侥幸。”
他所说的后路,是那匹马,还是另有所指?
山里的猎户,对于各种利器并不陌生。所谓的长剑、短剑,均有剑柄、剑锋之分,便是尘起的利剑法器,亦是如此。
而这把古怪的小刀,也称之为剑?
于野疑惑之际,便听冯老七继续说道:“此剑能够斩铁断石,或可除去你我手脚的锁链……”
斩铁断石?
于野拿着小剑划向脚上的铁链,“嗤”的划出一道浅浅印痕。随着手上用力,印痕随之加深。他不由得暗暗惊奇,转而抓着冯老七脚上的铁链继续尝试。
铁链两端,各有铁锁禁锢。切断其中一个环扣,手脚便能摆脱束缚。
冯老七的喘息声加重,话语声也变得短促急切——
“不要丢了那张鹿鸣山的舆图,上面标有暗记。你找到我存放的财物,分出一二交给我的婆娘,余下的算是酬劳……代我转告……咳……”
于野低头忙碌着,一时顾不上说话,忽然察觉异样,手上停了下来。
冯老七猛咳了几下,嘴里喷出一股血水,胸口急遽起伏,“呼哧、呼哧”急喘道:“转告婉儿她娘……找个好人家……”当他说出最后一句话,犹如放下了最后的牵挂,脸上露出淡漠的笑容,喃喃自语道: “老子困了……睡了……”
他依然睁着双眼,面带笑意,却再无声息,仿佛真的睡去了。
于野愣怔了许久,慢慢伸手揭开他的袍子。
冯老七胸口与腰腹间,多了两个血洞。两支箭矢由后至前贯穿,锋利的箭镞隐约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