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之后,没有了那盏油灯,没有了光明,我感觉我的眼前全是漆黑的了,我的世界完全黑暗下去了,我看不到任何的希望了。我在停身着的地方装死,大气不敢出,静静默默着,期待着大家可以饶恕我,渴求她们可以让我就在群人中央安静地死去,哪怕被活生生地冻死,我都愿意。我没有了再多的奢求,也不再有什么反抗想法,不再有什么无谓的挣扎,我深知我已经力不从心。
但是,我到后来才知道,我对于她人是祸从天降,我也随着自己的天降而祸临。
虽然说我接下去就像一具死者一样在那个狭窄的地表蜷缩着一动不动,但我身下被砸断腿脚之人却是依旧在奋力地扭动着,极其冲动地抱怨着,报复着,一边唯恐天下人不知一样地寻救着,寻求光明着,其人一边其实并没有费出多大气力而将我的身躯从她身顶推离,她之后极度不满地开始倒腾我的身躯,翻腾我的身躯,翻腾我冰冷颤抖的身躯,使我再怎么掩饰都不能,她于是又一番大喊出口——
是什么东西,从天而降,还留着口气,身上哆嗦不停……修长头发,脸部湿漉漉……瘦弱的体躯……
当我听闻到其人对于我几乎毫无保留的形容后,我顿时感觉天旋地转了一样,我恨不得地表马上裂出一道缝让我钻下去,我想逃离。
——是不是那个臭小芸?只有她一直都在天上飞!
——一定是她!刚才我使出了自己九牛二虎之力,都没有在油灯闪照之旁击中她的躯体!
——我也是!
——油灯是自己飘落而下,这一回没有同那个臭小芸在一起!
……
我听闻着那么多起起伏伏、声声扬扬的女子们对于我的描述语,对于我落身位置的猜度语,我想就算我有千万只胆量也使不出来了。
可是,在那样复杂的处境之下,在我还没有做出任何的行动,更没有寻出任何好的救策时候,我突然间隐约里又听闻到附近不远处女子们兴趣盎然的呼喊声:
——传递油灯过去!
——油灯光明未灭!
——倒要看一看是不是那个臭小芸!
……
——还有什么须要确认的?除了她,从天空坠降的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最后,起初被我压断膝骨的那个,一直在我身旁推推撞撞着的怒气汹汹之女,声高气扬地呼唤出。
而在她的唤声响过之末,我的眼前猛然间就被传近过去那盏油灯,那盏我再熟悉不过,在那一时那一刻让我又爱更恨的油灯,一霎之间就照瞎了我的眼睛一样,照得我泪眼模糊,照得我紧闭双眼,而其同时一定照出了我人不人鬼不鬼的可怕面孔!而且,从我那变得可怕至极的面孔里,我都不用猜想,她们都能认出我是谁!
再接下去,没等我再有哪怕多一秒的猜想,那个被我砸断腿脚的女身毫无顾忌地朝我奋力地丢出那盏油灯,那盏我最心爱,也一直都依赖着的,带给我方向,带给我光明,带给我希望,更带给我苦,带给我笑的油灯,啪嚓一声径直冲撞在我的脸表,冲击在我的脸表,冲得烂碎!而侥幸的是,冲碎之后的油灯灯芯被飞溅向外,吸吮了足够多的灯油,拖着长长的灯芯向外,附落在地表一小片安宁的雪厚上,寂静地燃着(zhao)!
紧接下去,我的身外响起震耳的呼叫。那叫声里仿佛在传扬着她们天大的发现一样!她们嘴里对我无比仇恨的怨言、骂声连绵起伏,使我在那个时候感觉到自己已经成为天下最不能容的罪人,死有余辜之人,我连反抗的气息都没有了。
再接下去,她们真的开始大打出手!先是被我砸断腿脚的女人不顾一切地前扑身躯。她一只长臂揪住我的乱发,她一只拳掌掌向我的面部,她向着我的那油灯提手提环割伤的脸部狠狠地力抽。那抽打声音震耳欲聋,使我头昏目眩,而且她愈加使劲,抽得我感觉过去了几生几世一样,可醒来一切还都在继续……
而与之同时的,是身外一圈,一圈之外的又一圈,再外一圈女子们随着其人抽打响声的阵阵传起,纷纷不约而同响应的整齐一致叫喝声。
我那时候不得不怨恨自己,不得不痛恨自己,痛恨自己偏要心软至极到达下方盛情园中央的园野里,更痛恨自己偏要爬身进那些恶魔一般女子们的重重包围里。而我那时候最是痛恨的更是自己,仇恨自己过于命强,没能快快地,早早地死去,却还在承受着那一切的煎熬磨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