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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阳将材料准备出来之后,打印好资料,开始悠闲地泡起茶。
这盒茶叶是刚才李主任硬塞给岳阳的,说是武夷山的大红袍母树的,非常珍贵,这是岳阳第一次收到科室主任送的礼物。
茶叶盒子不大,塞到白大褂的大口袋中看不出来,不然以堂堂科主任之尊给岳阳送茶叶,消化外科的眼镜真得掉一地了。
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但是患者家属还没有来。
十点十五分,消化外科李主任过来了。这是岳阳特意交代的时间,患者肯定会迟到,大主任都很忙,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和患者家属打交道多了,每次谈判都是一次心理战,一般的家属都会迟到的,对方就是要消耗他们的耐性,让他们在等待中化为被动。
果然,李主任刚坐下来不久,李某的儿女和其他家属终于到了。李主任悄悄地对着岳阳竖起了大拇指,如果不是岳阳眼神好,还不一定看得到。“这小子,对患者家属的时间掐得这么准,看来他是真的看准了患者家属的想法了。”这下子,李主任对岳阳的信心又增强了一些。
李某的儿女和其他家属,来到会议室连句迟到了抱歉的话都没说,还黑着脸。
不过,李某的儿子李涛看到岳阳在场,有点诧异,也有点愧疚,眼神有点躲闪。
当时,李涛一时冲动,将岳阳扇晕了。当时,李涛就很后悔。有问题的是主刀医生,难为岳阳这种小虾米,算什么事情。有点丢份啊。
昨晚回去之后,李涛还专门托人打听了岳阳的情况,听说没有什么事情之后,才放心一点。
不过,这一打听,也知道了岳阳的一些事情,知道岳阳其实蛮可怜的,心里多多少少为那一巴掌有些愧疚。
李涛的神态变化,全部被岳阳捕捉到了。身体素质全面提升的岳阳,眼神是超级好。
岳阳招呼着坐了下来,将茶水倒好,茶水的温度刚好大概五十度左右,不凉但是绝对不热。太凉了,有怠慢客人的嫌疑,会被认为不尊重。太热了自己就有点危险,不信的话可以往自己身上泼点开水。这也是岳阳长期积累出来的经验。
“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开始吧。李先生、李女士,首先我们对李老先生的去世表示非常的哀伤和遗憾。不管院方是否有问题,但毕竟人是在医院出事的,我们代表医院先跟你们说声对不起。”说完,岳阳站了起来,李主任也站了起来,一起鞠了一躬,说,“对不起。”
鞠躬之后,李主任和岳阳都坐了下来。
这一下子就镇住了患者家属,他们完全没有想到医院会是这种态度的。这话一说完,来的女性家属都掩面哭了起来,李涛也眼睛红红的。
岳阳也不再出声,在旁边给家属递纸巾。
待家属平静下来之后,李主任说,“在老先生的病情上,我们尽力了,造成这样的结果,不是我想看到的,实在是非常遗憾。在适当的范围,我们愿意给予一定的精神补偿。后续的商谈,我就不参与了,小岳全权代表我吧。但是,100万的赔偿实在太高了,我个人也没有能力承担。如果你们坚持这个诉求的话,就只能走医疗事故第三方鉴定,然后看法院怎么判了。我先走了。真的很抱歉。”
走之前,李主任还不忘鞠了一躬。
这就是岳阳的策略,有些事情,当事人在场,反而不好说,李主任走之前,就把一些话说死了,也避免患者家属不切实际的想法。
李主任走后,会议室陷入了一段时间的沉默。
岳阳从后面搬出一大摞资料摆在桌面上,“李先生、李女士,这是李老先生几十年来在我们双大附一就医以来的全部资料。小到普通的感冒,大到大型的手术,李老先生是非常信任我们双大附一的,全部都在我们医院就诊。”
调解毕竟不是压制,不是单方的通知,必须要达到双方都能够接受的点位才行。岳阳开始了劝说。
“李老先生生前,跟李主任的私人关系非常不错,一些亲戚朋友想看病,也会找李主任。”
患者家属陷入了沉思。
“这一次,李老先生由于肺部肿瘤转移到肺部,在他个人的坚持下,李主任给做了这次手术。结果,非常遗憾……”
“我说的这些,想表达的是,双大附一是有实力的,李主任的医疗操守也是不错的,还有就是李老先生包括大家也是充分信任李主任的水平的。这次是一个意外,是一个我们所有人不想看到的结果。”
李某的女儿怒视岳阳,“难道你们医院就一点错都没有吗?你是医院的人,肯定为医院说话啊。”
“这也是一个问题。从目前医院组织消化科之外的专家来评估,在病情诊疗上确实不存在什么问题。当然,我们医院内部的人员评估,你们可能觉得信任度不高。这也很正常。不过,病历资料你们早就拿到手了,也应该找人帮忙看过了吧?”
“你……”刚开始进来时,院方的低姿态让家属认为谈判会对他们有利,但没有想到在岳阳这里碰了一个硬钉子。岳阳讲得有理有据,完全不像一边倒妥协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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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们是不是大概可以形成一个共识,从病历资料来看的话,诊疗过程其实是没有问题的,起码是没有大问题的,对吗?”
“是的。”李涛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他对岳阳今天的表现非常诧异,如果昨天岳阳说话能够这么清晰的话,双方也不至于激烈冲突,他也不至于动手。
《民法典》就是一本全面的社会百科全书,人情世故写在里面了、风俗习惯也写在里面了,《民法典》精通之后,岳阳对情与理非常通透,说话都说到点上。其实,深爱还准备了不少话术,岳阳也作为参考。
“如果继续往下的话,可能要走死因鉴定吧,就只能解剖了。李老先生长期有基础病,年纪也不小,为了这样的事情,要不要继续打扰李老先生,你们家属可能要商量商量好啊。”
听说要动遗体,李涛就更加犹豫了。
“李老先生退休之前,就是穗城市里的部门领导,平时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这次手术之前,李老先生已经充分了解到风险了,而且当时你们有亲属在场的,对吗?”
“是的。我在场。”李某的女儿顺着岳阳的思路,认真地回答道。
现场的谈判走向,按照岳阳的预想,往下走。
看时机成熟,岳阳抛出一个问题,“不可否认,李主任可能存在一些问题,例如没有让李女士签署《手术知情同意书》,这是一个瑕疵。如果是对薄公堂的话,我也不怕直说,我们医院在这一点上一定会输的。但是,这个不会影响到手术过程的实际操作。虽然出现了这么一个大家都不想看到的结果,但是,李老先生,真的愿意你们否定他的决定吗?或者说,你们愿意为了其他因素,否定李老先生生前的决定吗?”
现场一阵沉默,李涛和大家对视了一眼,几名女性家属也不出声,默默抹着眼泪。
至此,岳阳对事情的结果已经有把握了,他抛出最后一个问题,“李主任走之前说了,在适当的范围,我们愿意给予一定的精神补偿。也就是钱的问题。我一会儿退场,你们大家商议一下,这个钱多少比较合适。不过,说句我可能不该说的。一百万的赔偿是不可能的。我看你们都是高素质家庭,经济实力很强,十万八万其实没有什么意义。”
“是啊。人走了,钱又有什么意义呢?”岳阳的话,成功引起了大家的共鸣。
“所以,我提议换个方式,让李主任亲自去送李老先生一程,到现场给李老先生赔个礼。你们看怎么样?毕竟,入土为安啊。”
说完,岳阳就离开会议室,让家属自行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