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婉正用琉璃镜照看郝柔肿胀的脚踝,镜面忽然映出洞外飘过的磷火。
那些幽蓝光点组成模糊人脸,赫然是灵渊守护者首领的模样。
她手一抖,药瓶险些摔碎在卦盘边缘。
"子时了。"卜凡用银簪挑开郝柔的罗袜,星砂随着他按压穴位的动作渗入肌肤。
少女脚背的旧伤疤微微发烫,那是他们初遇时她为护他中的毒镖所留。
洞外传来飘渺的埙声,曲调正是灵渊石柱上刻的《镇魂引》。
薄萱突然用银簪在岩壁上划出几道刻痕,月光斜照时竟显露出半幅军机图——与虎符纹路完美契合的边防布置。
"卖胭脂哟——"
沙哑女声随着夜风飘进山洞,戴着青铜面具的老妪挎着竹篮站在磷火中。
篮中瓷盒绘着合欢花纹,打开却是腥气扑鼻的骨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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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凡甩出卦盘击碎瓷盒的刹那,老妪化作纸人燃烧,灰烬里露出暗城路引的残片。
郝柔忽然抓住卜凡正在施针的手,她足踝处的星砂排列成箭头形状,直指暗城最高处的钟楼。
霜花不知何时爬满洞壁,在《镇魂引》的埙声里凝成血色谶语。
"明日入城时,当心..."甄婉的琉璃镜突然蒙上水雾,后半句预言随着突然加剧的山风消散。
苏瑶腕间的银铃无风自鸣,她望着暗城方向喃喃自语:"那里的云层...在吃月亮。"
卜凡将路引残片凑近火折子,焦痕逐渐显露出城主印鉴——竟是三年前抄斩的镇北王私印。
他摸出怀中半枚虎符,冰凉的玉纹贴合掌心血痕时,洞外传来此起彼伏的更梆声。
七十二声梆响过后,暗城倒悬的轮廓在夜幕中清晰起来。
钟楼顶端垂下青铜锁链,拴着具正在融化的冰棺,棺盖上"灵渊"两个篆字正在滴血。
冰棺滴落的血珠坠入雾瘴时,暗城的轮廓在晨昏交界处泛起青灰。
卜凡蹲在崖边捻起沾血的苔藓,指腹压着叶脉间游走的黑线——这些植物竟在模仿暗城倒悬屋檐的纹路生长。
"卖灯油的老叟说,暗城每吞一个人,屋檐就多生半片瓦。"苏瑶咬着糖葫芦凑过来,山楂籽精准吐进三丈外的石缝。
琉璃糖衣映着她睫毛上的晨露,"城西包子铺掌柜的侄女,上月送绣品时连人带驴车被雾气卷走。"
卜凡用星砂在石面划出卦象,砂砾突然自行排列成箭头指向东南。
那个方向飘来驼队铃铛声,带着焦油味的商旗刺破浓雾,旗面赫然绣着镇北王府的残虎图腾。
"客官要买护心镜吗?"满脸刺青的货郎从驼峰间隙探出头,铜镜边缘沾着未擦净的血痂,"暗城的石板会吃脚步声,独行客的魂儿常被勾去铺城墙。"
甄婉的药囊突然剧烈抖动,陈皮与艾草争先恐后钻出系绳。
药材在空中拼出"亥时"二字,又迅速被狂风打散。
郝柔肩头的霜花应声炸开冰晶,在晨光里凝成小箭射向货郎眉心。
驼铃骤然变调成丧钟之音。
货郎的刺青突然在脸上游走,化作黑蛇钻入领口。
卜凡甩出卦盘截断蛇尾,腥臭的黏液在青石面腐蚀出星宿图案——正是暗城钟楼倒映在镜湖时的投影。
"巳时方向。"薄萱突然将银簪掷向货郎心口。
簪尖穿透的却是个稻草人,真正的驼队早已化作雾气消散,只留满地纸钱印着城主府的莲花暗纹。
卜凡望着纸钱在星砂阵中自燃,忽然抓起把灰烬撒进山泉。
漂浮的余烬竟组成张牙舞爪的城防图,护城河的位置标着朱砂写的"祭"字。
苏瑶腕间的银铃突然发出裂帛之音,震碎了水面的死亡图景。
"灵渊祭..."他摩挲着虎符边缘的缺口,三年前雨夜的血腥味仿佛还萦绕在鼻尖。
那时他蜷缩在镇北王府地窖,听着叛军的铁蹄踏碎青砖,母亲塞给他的半枚虎符烙进胸口的烫伤至今未愈。
郝柔的指尖轻轻覆上他手背,霜花在两人肌肤相触处绽开细小的八卦纹。
卜凡望着四张映着朝霞的年轻面孔,喉结动了动却说不出劝阻的话——她们眼中有与他相同的执火,那是焚尽黑夜也要照见真相的决绝。
"戌时三刻入瘴,子时破西门。"他忽然用银簪在山壁刻出蜿蜒路线,星砂顺着刻痕流淌成发光的河川,"苏瑶负责用银铃扰乱守城卫的听力,甄婉的药血画阵隔绝尸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