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没有抬头,声音低哑:“反省。”
“反省?”宁夫人冷笑一声,“你反省什么?反省你不听我的话,还是反省你和温瑾川的那些荒唐事?”
十七呼了口气,声音依旧低低的:“娘,我知道错了。”
见人认错,宁夫人内心顿时软了下来。她在十七面前半蹲,将他抱进怀里。
“知道错就好,娘不怪你。”
这个拥抱,让十七缓了许久。心头的酸楚几乎将他欲言又止的话语,欲表又收的态度重新压回。
幸而双膝间的疼痛,让十七想起温瑾川离开前的那段话。
反省...
他有在反省吗?
他差点又心软了。
咽了口唾沫,清了清嗓子,终于说出了那句早该说出来的话:“我错在,不应该事事顺从您。”
宁夫人推开十七,脸上满是惊愕:“你说什么?”
“我反省,是因为温瑾川生气了,我在想,哪里让他不高兴,让他不满意。娘,我不是为您,而是为他。”
“淮之?”
“您所谓的好并不是我想要的,放了我吧也放了您自己。”
“你为了他,竟这般忤逆我?”宁夫人双眼圆睁,满脸尽是难以置信之色,直直地盯着十七。“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是你娘!我舍命生下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十七抬起头,面目平静。
他望了宁夫人一会,好似想把他娘亲的面容牢牢记在心里,随后低头。
“您生我,却对我憎恶至极。整整二十年,您从未正眼瞧过我。不管我如何做,如何让您满意,可您始终不喜欢我。为奴二十年,做您的杀人工具二十年,您有没有想过,我愿不愿意来到这个世间,二十年的折磨,难道我应该感激您吗?”
宁夫人的脸色煞白,或许她从来没想过顺从的十七会说这番话。
“你... ...”身体不受控的摇晃,幸而扶住了一旁的桌子,才勉强稳住自己的身形。
眼泪也随之掉落。
对面跪着的人,颤抖着伸出手,拭去了宁夫人眼角的泪珠,嘴角上扬苦涩道:“娘亲,十七不需要您的愧疚,您问问自己,其实到现在,您也没有多喜欢我,对吧?”
“您嘴上说着为我好,不过是在安抚您二十年的歉意罢了。”
“我没读过书,不会花言巧语讨您欢心,什么都不会。我唯一会的,便是您教了我二十年的顺从,听话。”
“也许,我是该感激您,感激您二十年来的不杀之恩。”
“我知道,您每次看见我,都会想起南越覆灭的那天。很难受吧,也折磨了您二十年。”
“娘亲,我宁愿回到望月山庄的那些年,我宁愿您还是像以前那样对我,至少我可以没有顾忌的离开。我不想要什么身份,您认不认我都已经无所谓了。只求您别在逼我,别再...用您自己逼我...”
话落,俯身,叩首。
“十七...求您...下奴求您...”
多么低贱的自称,让宁夫人不愿回首的记忆大片涌出。
‘一个奴才,也配站?’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这也是你能吃的?’
‘不会说话?那就打到他说为止!’
‘山庄里的每一件东西,都不是你能碰的!’
‘淮茹也是你叫的?她是你主子!’
‘真像啊...’
‘疼吗?你有什么资格疼?我南越子民血流满城之时,他们不疼吗?’
... ...
对他的折磨,羞辱历历在目。
是啊,这样的日子他过了二十年,就算有罪也该还尽了。
可是... ...
她不甘心啊... ...
她想要顺从的十七,想要对她唯命是从的十七... ...
凭什么她的孩子要对一个男人卑躬屈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