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过白昭容递过来的茶水,浅饮一口,“你也坐下吧,不必事事伺候哀家。”
白雅然落座,看了一眼寿康宫的布置。
幽幽轻叹,“太后,臣妾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太后微笑,“但说无妨。”
白昭容这个孩子嘴巴快得很,她多少也能猜到她想说什么。
白雅然表情忧虑,“恕臣妾多嘴,太后您宫里的陈设布局,甚至都不及芜淑妃的蓬莱宫,她那个地方,简直要打造成仙宫了,臣妾觉得,这似乎不合规矩。”
太后近来对陛下宠爱芜淑妃的事也有耳闻。
宫里传得这么热闹,保不齐有添油加醋的成分在里头,不过以她对皇帝的了解,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太后淡笑,“宫中女子都是陛下的后妃,有人得宠,就有人不得宠,宫中时日这么长,若对点点小事就上了心,以后怕不是什么都往心上搁,对自己也是没有益处的。身为后妃,耐得住寂寞,才是最重要的。”
白雅然赶忙道,“臣妾多谢太后教诲。”
她继续恭维,“太后福泽深厚,岂是臣妾等后妃能比的,臣妾只有效仿太后,专修佛法,才好耐得住深宫寂寞。”
太后满意点头。
待白昭容走后,崔福泉有些担忧的说道,“太后,其实白昭容所说也不无道理,陛下这样专宠芜淑妃,确实不妥。”
太后没什么表情。
只要芜淑妃不是个媚君惑上的,陛下想做什么都随他去。
他向来沉稳睿智,不可能动真情的。
太后淡淡道,“陛下有数日不曾踏足未央宫了,昭宸皇贵妃那儿,得着人照顾好了才是。”
崔福泉回禀,“太后放心,奴才听说,太医院的秦太医每日都会送去安胎药。”
“那就好。”
……
校场。
冬日的校场上百景枯寂,只有寒风猎猎。
男人一身轻快的玄色戎装,束得很高的马尾垂下,额间一条墨色抹额,他一把无意剑,剑光寒寒,身若游龙,剑如流光。
他在练剑。
修长的臂膀坚实有力,手中的力道随风而过,游刃有余。
慕容歆手中的托盘攥得很紧。
那是他的无意剑,他就是用这把剑,划破了父皇的脖子!
她心头恨意翻涌。
忍耐许久才把这股强烈的恨压下来。
正当其时,寒芒掠过,剑锋带着明显的杀意直直冲她面门而来,慕容歆愣住,还来不及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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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剑尖堪堪被它的主人收回。
宁玄礼收回长剑,一脸担忧,“歆儿,你怎么过来了,朕在练剑,差点误伤了你。”
他说着走过来,目光歉疚温柔。
“是朕不好,没有察觉你来,没事吧。”
他的声音极度关切。
慕容歆不得不承认,她这一生所有的仇恨与苦痛,温暖与爱意,都是他带来的。
这些时日,他就像一个寻常爱人那样,疼惜她,照顾她。
他明明是帝王之尊,却做了这么许多。
如果她和他之间,没有国仇家恨的话,或许……
怎么可能没有呢。
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慕容歆笑着呈上托盘中的酒。
“臣妾给陛下送酒来了。”
宁玄礼目光眷恋,嗓音沉沉,“这酒和你一样,让朕着迷,朕一日都离不开。”
慕容歆看着他又喝下情丝缠。
她知道,再等待些时日,他必死无疑。
她此时分辨不清,到底是大仇得报的痛快多一些,还是爱与恨一同失去的死寂多一些。
她不禁问道,“陛下为何这样喜爱臣妾。”
宁玄礼温柔笑着回答,“歆儿没有听说过,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或许朕与你前世有缘。”
慕容歆心中一颤。
呵,的确是前世有缘,只不过是杀孽,是仇恨。
“怎么愣住了。”他笑着问。
慕容歆回过神,解释道,“臣妾只是觉得这一切都来得太好太快了,一时就像在梦中一样。”
“朕也如坠梦中,不愿苏醒。”
他声音泛着喜悦的笑意。
慕容歆又问,“臣妾来大祁之前,听闻陛下最爱昭宸皇贵妃,那陛下,如今是爱臣妾多一些,还是爱昭宸皇贵妃多一些。”
宁玄礼淡笑,“她岂能与你相比。”
慕容歆心头一震。
他竟没有半分犹豫,就这么说了出来,也是,这些日子,自她入宫以来,他从未去过一次未央宫,已经说明了问题。
她不由得格外酸楚。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爱她,为什么当初灭了南漠的人偏偏是他呢!
……
宫中人人都清楚,
陛下如今专宠北渊来的芜淑妃,甚至为她冷落了有孕的昭宸皇贵妃。
前些时日,陛下还未曾罢朝。
今日,却为了芜淑妃罢朝了一次,只是因为芜淑妃受了风寒,陛下便要亲自照顾她,喂她喝下汤药,看着她入睡,一直待在蓬莱宫。
消息传到了寿康宫。
太后分外惊讶,以陛下的心性,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人罢朝呢。
起先,她还以为皇帝是在装。
这会儿看着,还真不像演的。
当即便叫崔公公亲自去,将陛下请到了寿康宫。
太后脸色不悦,叹了口气。
“陛下为了国祚宵衣旰食,登基后更是朝乾夕惕,夙兴夜寐。如今却终日流连于蓬莱宫,今个儿更是为了芜淑妃罢朝一日……哀家真是闻所未闻,难道陛下这是要为了一个女人,置大祁江山于不顾吗?”
“母后言重了。”
他声音淡淡,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太后瞧他一眼,却是越发看不懂他了,“哀家只要陛下知道,若陛下为了一个宫妃做到如此地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宁玄礼却淡笑。
“母后,芜淑妃是朕心之所爱,她不是寻常宫妃。”
太后一下变了脸色。
“好个狐媚惑主的东西!”
“母后不要生气,您只要见过芜淑妃,便知道她是个多么好的女子,绝非狐媚。”
“陛下还要为此女说话?”
太后气极反笑,“哀家正想见她,等她病愈后,便叫她来寿康宫!”
“母后要召见芜淑妃,合情合理,何必发这样大的火。”
宁玄礼从容平淡。
“芜淑妃还病着,朕担心她,还是先去蓬莱宫了。”
陛下跟着起驾,又回了蓬莱宫。
太后不得不仔细思索这几日的事情,翊坤宫已足够华丽,竟还给她大肆布置,改名成了蓬莱宫。要不是朝臣反对,早就建造新宫了。
真是……
太后不禁叹气。
先帝啊先帝,为何你要去得这么早啊。
……
两日后,芜淑妃病愈。
得召入寿康宫请安。
因有陛下的旨意在先,晓谕六宫,允她无需行礼,所以她也就没有跟太后行正式礼仪。
更何况,太后是她仇人的娘,
她个性倔强,也不愿意为仇人的娘蹲下身子,好好行礼。
慕容歆只是简单的按照北渊风俗,将手搭在肩头,“臣妾见过太后,愿太后凤体康健。”
白昭容来陪太后礼佛,正好也在。
她不禁瞪圆了眼睛,“芜淑妃,你竟不对太后行礼,真是罪过!”
太后本就不悦,当下脸色更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