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贵嫔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咸福宫的。

春华担忧道,“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顾丝绵整个人颓然失落,更多的是气恨恼怒,她一言不发的坐在椅子上,颤抖不停的手捏紧,指甲早已嵌入手心,沁出几滴鲜血。

“主子,您的手……”

春华赶忙找来纱布要为她包扎,却被她一下推开。

“别来理我。”

她嗓音竟然是极为沙哑,粗糙。

“主子……”

春华不知所措。

方才主子出宫的还是满面春风,怎么眼下……

顾丝绵僵硬的咬着牙齿,下颚处绷紧。

她为了爱谢摇光,避宠避恩,陛下第一次翻牌子,就是翻了她的,这头一份的恩宠她都可以避而不要,不惜令自己浑身过敏,也要避宠。

更不要说这一路走来。

她为谢昭仪又付出了多少!

原来在谢摇光眼里,她只是个陌生人,多么可笑可悲……

就像个笑话!

她没忍住掉下泪来,泪流不止。

“主子,您这是怎么了啊!”

春华赶忙为她擦泪。

顾丝绵打掉她的手,“你出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

“是,主子。”

春华只得应下。

她了解顾贵嫔的脾气,她决定了的事情,便是会一直走下去,强劝也无用。

这一整夜。

顾丝绵都坐在这张座椅上,一动未动,望着窗外的夜色,由深墨逐渐转亮,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到最后,却泛起一丝诡谲的笑。

春华在门外敲响。

“主子,到辰时了。”

她进来便看到,顾贵嫔果真一夜未睡,还是坐在那张椅子上,她赶忙扶着她的手,给她好生包扎好。

“主子,您这是……何苦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一晚上没有睡觉,

她此刻却格外精神,

顾丝绵低头瞧了眼自己手上的纱布,她受伤了,所以要包好。

从今往后,要受伤的人,

是别人。

她再也不会令自己受伤了。

顾丝绵站起身来,强行挺直了上身,令自己身形保持平稳。

“主子,您要去哪儿啊。”

“去敬事房。”

顾丝绵微笑。

主仆两人一同到了敬事房。

吴管事哎呀了声,“顾主子,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呀。”

“吴公公,前一阵子我身体不适,眼下已经保养好了,身体已并无大碍。”

顾丝绵眼里隐下泪意,莞尔一笑,“就有劳公公,将我的绿头牌重新摆上吧。”

……

初春。

柳絮飘飞。

“呃……”

御花园假山后头传来男人低弱的呼吸声,急促,虚弱无力。

裴今故哮症复发。

紧皱眉头,呼吸不畅,脸色也苍白起来,他倚靠着假山,勉强嗅着香囊里仅存的药香,还是缓不过来。

那张青铜质的面具,

也因为难以呼吸而被摘掉扔在一边的草地上。

“娘娘,千秋节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听闻薛婕妤要在您的千秋节上献舞呢。”

“难为她了,她前些日子才将养好身子。”

昭宸皇后的声音由远及近。

“娘娘……”

裴今故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声响。

“什么动静?”

侍琴皱眉,“好像是在假山那边。”

随行的一队坤宁宫侍卫,都跟在后头。

沈青拂淡淡吩咐,“薛侍卫,过去看看。”

墨惊雪低头应下。

快步走近假山处,只见裴今故脸色极为不佳,他将人扶起,“裴公公,你怎么样。”

是裴今故?

沈青拂眉头微蹙。

步调平稳的走到他跟前。

裴今故艰难的抬头,正午阳光照得格外刺眼,他看不清,只能看见模糊的身形,还有这一片月白色的衣裙下摆。

“娘娘,救我……”

他虚弱的声音,几不可闻。

哦,他这是,哮症犯了?

沈青拂眼神平静。

她没有必要救他,他只是宁玄礼身边的总管太监,跟她毫不相干。

为何要救?

她沉默半晌,

语调担忧,“裴公公,这是怎么了。”

裴霜意冷笑一声。

“裴总管运气真好,哮喘病发,还能遇到咱们娘娘,上苍真是够眷顾啊。”

裴今故扶着石壁缓慢起身,只是太过虚弱,难以行礼,“娘娘,奴才惊扰娘娘凤驾,罪该万死……”

也罢,

救了就救了吧,

她想,反正在后宫众人眼里,她本就是单纯良善之人。

“侍琴,去请太医。”

“是,娘娘。”

裴今故额头全是冷汗,心中一阵颤栗。

想不到搭救他的人竟然是皇后娘娘。

他曾经怀疑过,皇后是否心计深沉,如今看来,她就如同观音菩萨一般,垂怜苍生……

裴今故慎重道,“回禀皇后娘娘,奴才素有哮症,身上的香药用完了,正逢春日柳絮繁多,不慎吸入柳絮,所以病发,叫娘娘见笑了。”

小主,

沈青拂微笑,“待太医过来,便可好好为裴公公医治了。”

她声音清澈干净。

裴今故陡生愧意,从前都是他误会皇后娘娘了。

小泰子急匆匆赶来,“师父,香药取回来了!”

赶忙递给他香囊。

裴今故深吸了两口香药气息,缓和不少,他终于舒服了一些,“今日多亏皇后娘娘相救,奴才愿为娘娘肝脑涂地,万死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