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此时,一只手从她身后伸了出来,轻轻按住了她冻得冰冷的小手。
黛艾尔浑身一颤,睁开通红的眼睛,怔怔地回头看去。那个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少年,一只手按住了她的手,而另一只手,正安静地将一柄细剑——从自己的剑鞘之中抽出来。
他只将手穿过笼柄,举起细剑,以剑尖遥指赏金猎人们——
而那一刻,那个少年,他身上一袭漆黑的大衣,尖尖的巫师长帽,甚至是立起的遮住脸庞的领子,与其下那道平静,沉默不言的目光,与他手中的剑,几乎就是小女孩眼中全部的世界。
但‘鬣狗’们只是嗤笑一声,他们似乎早得到消息,这营地之中的像样的战力早已离开。“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那个高大的赏金猎人啐了一口,“嘿,小子,我建议你不要把那玩意儿指着我们——”
但箱子很少说废话。
他其实也不习惯说话,只一切用行动来表示。他戴着皮革手套的左手一举,那个高大的男人后半句话戛然而止,整个人立时飞起,轰然一声撞在了后面的树上。
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一声骨骼断裂的脆响。
赏金猎人们大吃一惊,如梦方醒,纷纷拔出刀剑。但一身风衣的少年,用并未放下的左手挨个儿指向每一个人,一一低声开口:“侦测,金属感应,力场,夺人心神——”
他手指这些人手中的刀剑,左手轻轻一抹,一众赏金猎人只感到一股巨力从手中剑刃之上传来,那一刻他们似乎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手持刀剑不受控制地向自己一剑斩来。
箱子看着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少有地开口低声说了一句:
“凡自行其恶者,皆自食其果——”
雪亮的剑光一闪而过,那一幕看起来就像是每一个靠近少女的赏金猎人,忽然着了魔一样一动不动钉在原地,并举起双手来顺时针转过刀剑进行自戮一样。
寒气森森的剑刃抹过脆弱的颈项,一片殷红的血箭喷涌而出。但血液并未落下,而是定格在半空之中。
幸存的赏金猎人好像见了鬼一样看着这一幕,喉咙里因为过于恐惧而发出咯咯的声音,仅存的理智让他们明白不能转身逃跑,只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尖叫声向箱子扑了过来。
但迎接他们的不过是几道剑光而已,箱子在七海旅团已算得上是一线战力,杀这些七八级的垃圾在他面前不比杀一只鸡更麻烦。
直到最后一具尸体倒下,他轻轻擦了一把剑刃,然后一甩,半空之中的血液方才哗一声向后飞去,飞溅在那里的雪地之中。前后过程,不过只是几秒钟的时间而已。
黛艾尔呆呆地站在原地,吃惊地看着这一幕。
她一动不动,以至于箱子从她手上接过那块石头,然后丢到地上时,也竟然浑然不觉。
箱子看了她一眼,确认她并无什么大碍之后,才轻轻经过她,才来到那个浑身染血的少女旁边。他蹲了下去,将自己的风衣除了下来,盖在瑟瑟发抖的少女身上,然后将她扶了起来。
少女微微一颤,从那温暖的外套之上,从那双扶起自己的宽厚的手掌之上,敏锐地察觉出了对方的性别。她似乎隐约察觉出了发生了什么,低着头,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地问道:
“黛艾尔……?”
“姐、姐姐……”黛艾尔一怔,才总算反应了过来,她呜咽着抹了一把眼泪,一个劲地抽泣着说:“……姐姐,姐姐我们得救了,是……是艾丹里安-箱先、先生救了我们……呜呜呜……”
“黛艾尔,黛艾尔别哭……”
少女微微蜷着螓首,目不能视,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脸微微有点红地道了一句谢:“万、万分感、感谢……艾、艾丹里安-箱先生……”
箱子轻轻偏了一下头,心中有点疑惑,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这么怪的名字?
这时森林之中传来一声呼喊:“箱子,你去什么地方了!?这边好多敌人,快来救命呀!”
那正是天蓝一惊一乍的声音。
箱子这才回过头去,看向森林的另一头,他在这里杀死的这几个‘鬣狗’,在此刻的这片战场之上根本不值一提。在那个方向上,远远地数不清身着黑白二色战袍的骑士,正从森林的边缘显出身形。
而在他们之前的,还有为数更多的雇佣兵,密密麻麻的人群组成了好几个攻击锋矢,正一排排从雪地里的灌木丛之中走出来。
看到这一幕,黛艾尔忽然‘啊’了一声,才忍不住失声道:“砂夜姐姐,砂夜姐姐和其他人还在营地里!”
箱子沉默了片刻。
他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剑,然后又下意识将目光移向一旁,看了看悬挂在另一侧的——那黑沉沉的剑柄——那细剑的笼柄,正像是一只卷曲起来的,展翼的渡鸦。
渡鸦的眼睛,那血红的宝石,闪烁着黯淡的光泽。
正是那把,他一直也拔不出的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