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爵士在那手稿上记录下一切,”洛羽答道,“我从第一次看到那手稿,其实就已经知晓了你的经历,但抱歉,出于保护你的目的,我没能告诉你这些。”
“这也是我和团长共同的决议,”他道:“团长他也很关心你。”
“你自五岁之后的记忆全部丢失,不过是因为那之后你一直都在沉睡,仅此而已——”
莱拉咬着唇点了点头。
“可是……”她问,“七魔导士家族的人也看过那手稿……”
洛羽摇了摇头:“如果七魔导士家族真的明白霍尔芬学派的意义,他们也不会将那份手稿弃之如履,我们甚至从来没有骗过他们。但正如希尔薇德小姐所言,习惯了阴谋诡计的人,永远不会相信那些正大光明的东西。”
“我们将一切放在明面上,但他们反而视而不见。”
他停了一下。
“所以……”莱拉又问,“布丽塔她说的是真的,霍尔芬学派是真正存在的?”
提到自己的至交好友,她又忍不住掉下泪来。
洛羽轻轻点了点头。
而且不止如此——
与那些扭曲人心的谎言不同,与七魔导士家族们竭力想要掩盖的那个真相不同,霍尔芬学派不但存在,而且正如那位爵士先生所声称的一样——它将深刻地改变人们对魔导术的认知。
洛羽将手中的魔导杖支在地上,轻声问道:“你想见见它么?”
莱拉抬起头来。
不远处,那个中年男人正面色青铁地面对着一众星与月之塔的术士们,怒斥道:
“怎么,你们在质疑我?”
术士们面面相觑。
中年男人板着脸道:“他用邪恶的法术杀死了证人,你们没看到么?那团黑焰令人生疑,多半与考林—伊休里安北境一战中出没的黑暗生灵影人有关,看来不只是那个女人,此人也是邪教徒的共犯。”
但术士们当然不可能听信他的一面之词,因为这证物与证据实在太过明显,那团燃烧的黑焰让之前所有的证言都显得如此的不堪一击。
中年男人见状终于沉下脸色。
他从怀中掏出一纸文书:“陛下手令,七海旅人号上的所有乘客都涉嫌参与一场与邪教徒有关的逆谋之中,那背后与亚培南德霍克大公受袭案有密切的关系,我现在命令你们立刻将与之相关的一切人等抓捕!”
术士们脸色大变。
广场上一静,瞬间一片哗然。
人们怎么也没想到原本不过只是一场比赛的裁决,最终会牵扯到两场谋杀案,最后甚至牵扯到了一位大公爵的袭击案上,甚至来自于考林—伊休里安的参赛代表团,竟然被直接宣布为谋逆。
小主,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只是诬陷,但诬陷本身并不重要,重要是这背后有那位皇帝陛下在为此背书。那一刻所有人都明白了,七魔导士家族非但没有受到责难。
而正相反——
七魔导士家族在与炼金术士们的对峙当中,赢得了这场战局。
一阵战栗从人群之上掠过,只要稍微心思灵活一些的人,便立刻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帝国要变天了。
洛羽自然听清了中年男人的叫嚣,但他面上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只将手中的魔导杖指向一侧,那里上空发条妖精视线一动,一道闪电便立刻从半空降下,击落一只从林中升起的魔法信使。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
他必须要先阻止这些人向星与月之塔议会求援。
洛羽放下手中的魔导杖,回过头,看向身后的莱拉——少女还从先前那个提问之中回过神来,而洛羽又换了另一个提问:
“莱拉小姐,你想成为真正的魔导士么?”
莱拉一愣,“你说什么,洛羽先生。”
洛羽却不多话,只将手中原本属于莱拉的那支魔导杖丢还给她,“接住。”
少女手忙脚乱地接住那魔导杖。
洛羽这才开口道:“艾什·林恩爵士,你的父亲,他在二十年前创造了这门真正伟大的魔导术,”他看向前方,目光之中犹如看到了那门魔导术所诞生的那一刻。
那是他所找寻的一切。
原来早在二十年之前,便已经有人在这片云海之上的世界中为后人留下了方向。
他道:“而遗产之中最珍贵的一部分,其实也就是你,莱拉小姐,那位魔导士的女儿。”
“星轨仪,不过是打开那道门扉的钥匙,”他将这个故事讲了下去,“霍尔芬学派所追寻的不过是人们如何突破自身的极限,打破学派与学派之间的界限。”
然而魔导器本身难以当此大任。
一切最终都要受困于其核心水晶的元素属性,在千百年的探寻之中,人们也只不过找到了魔导书这一类特殊的魔导器而已。
但这种近乎于神器的魔导器,对于凡人来说本身就是可遇不可求的。
但将法术铭刻于灵魂之中——不,是让魔导器诞生真正的灵魂,一个拥有智慧的,可以学习与成长的奥术人偶。
当它与魔导士产生共鸣之时。
于是这个世界上最强悍的魔导器便于此诞生了。
“你的父亲本不打算将你置入这个容器之中,”洛羽道,“因为你是他的女儿,他一生所珍视的瑰宝,爵士先生走上这条道路,其实也不过是为了将你唤醒——”
“但霍尔芬学派遭逢大难,在那弥留之际也不可能留给他再多的时间,如果他不选择将此道路继续下去,那么他将失去唯一让你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上的机会。”
“于是,”洛羽道,“这就是你出现于此的原因,莱拉小姐。”
“因此你的人生从来不是被设计好的工具,你有许多敌人,但也有很多朋友,而在你的朋友们眼中,你是真正存在的,活生生的人。你的一喜一怒,皆留在他们漫长人生的记忆当中。”
“而这——”
“就是你的父亲,艾什·林恩爵士留给你真正的财富,一段真正的人生。”
“而现在,”洛羽看着她道,“我需要借助于你的力量,莱拉小姐。”
他正拿起自己的魔导手套——
人们之所以看不明白这一点,甚至读不懂那手稿之中真正蕴含的宝藏,其实原因十分简单。
他将那只应属于战斗工匠与炼金术士的魔导器,轻轻戴在自己的左手上,然后举起手,向莱拉答道,“还记得你的问题么,其实只因为,他们不是战斗工匠。”
“仅此而已。”
那一刻,一个声音在莱拉心中产生。
“莱拉小姐,请连接。”
莱拉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一只星轨仪正从洛羽肩头之上浮现,她惊讶地看着那星轨上有着一条裂痕的星轨仪,并马上认出了这件熟悉的魔导器的来历。
那不是她送给弗里斯顿会长的那件星轨仪么?
而不远处,克塞尼亚也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只星轨仪,直到此刻她哪里还会不知道自己上了个恶当,对方竟然用了一批赝品来打发了她,对方差点气得七窍生烟,尖叫道:
“那才是那把钥匙!”
“该死的,夺回它!”
而就在下一刻。
在莱拉震惊的目光之中,她脑海之中忽然涌入了一些完全陌生的知识,那仿佛源源不断的力量正从手中的魔导杖上传来,她过去所不清楚的一切关于以太的疑问。
而此刻,都得到了清晰的解答。
而首先浮现在少女脑海之中的那个法术。
就是那个她曾经施展过的解咒术——
洛羽将手中魔导杖向前一指。
一道冰刃凭空成形,直接击中了距离他最近的那个星与月之塔的术士,并将对方直接冻成一座冰雕。
而同一时间,那个冰刃术的施法咒语便浮现在了莱拉的脑海之中——下一刻她不由自主地举起魔导杖,如同洛羽的动作一样同样施展了一个冰刃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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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拉,转换成地系。”
莱拉瞪大眼睛,完全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地系咒语确实包含在那些知识之中。
她施展了一面大地之盾,那个法术咒语便不减分毫地同时复制在了洛羽的思绪之中,后者毫不停留,同样为自己施展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大地之盾。
“洛羽先生!?”
莱拉呆住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刹那之间两人施展了四个法术,而每一个法术的水平,至少都在高阶之上。
洛羽一个人的实战水平就远远在这些星与月之塔的术士们之前,更何况两人相加,他们不同法术的切换简直像是四个人同时正在施展法术一样。
甚至隐隐已经踏入了大魔导士的领域——
星与月之塔的术士们措不及防之下一片大乱,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撂倒了一片人。倒是克塞尼亚尚还沉得住气,怒道:“我看你们能从这地方逃得出去。”
她一抬手,一道闪电便向洛羽射来。
洛羽用大地护盾掩去了那道闪电,但总算手上动作一滞,慢了下来。
那个中年男人见状抓住这个机会,再一次打开手中的魔导书,正准备召唤一条漆黑触手。可也正是那一刻,一只纤细修长的,女人的手从虚空之中伸出来。
那只手的主人用食指、中指与无名指轻轻按在书页上,阻止了他的动作,然后虚空之中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尚未讲述的故事必将落幕,未打开书中只有一片空白——”
“魔导书,合页。”
那本死之书仿佛不再听从他命令一样,自从脱手飞出,浮向半空,然后合页在一起。
重新回复了封印的状态。
中年人脸色狂变,他抬起头来看向那个方向,“真正的博物学者,阅读者!?”
“不。”
虚空中的声音掩口一笑。
“拾级而上之人,历史尘埃的清扫者,在书卷之上留下文字的那支笔——”
她轻轻说道:“命运的记录者。”
……
七海旅人号之上,妲利尔与天蓝详细解释完那一切之后,一直注视着舷窗之外的目光忽然一动,她从窗边支起身子来,然后走向另一侧,看了看那外面的景象。
“怎么了,”天蓝有些奇怪地看着这一幕,“外面发生了什么了么?”
猫人小姐摇摇头,“有人在监视我们,七号和十二号码头的两艘浮空舰出入有异常,他们封死了我们出港的道路。”
“他们露出武器了——”
她看向天蓝:“去通知巴金斯先生,让他随时做好升帆的准备。”
她抬起头:“塔塔小姐,这边有些情况。”
虚空之中传来一个安静的声音。
“我已经注意到了。”
“七海旅人号会在一刻钟之内起锚,过程会有些陡,请各位作好防范的准备——”
不过五分钟之内。
在那艘横入航线的浮空舰上伪装成普通水手的帝**人的注视下,面前那艘空无一人的小型浮空舰上,桅杆自动转向,不同的帆面好像由着幽灵操纵一下从横桅上一一垂下。
它根本没有任何人操纵,便自动转向,露出一侧的空战甲板,而那里的甲板左右打开,从后面露出一排排獠牙毕露的重型空战构装,对方正一排排放下肩上的长矛。
指向他们所在的方向。
帝**人瞪大了眼睛,那一刻只有一个可怕的词汇占据了他们全部的思绪。
龙骑士战舰。
但这怎么可能——
“敌袭——”
桅杆之上的观察岗上,已有人声嘶力竭地大叫一声。
只是晚了片刻。在水手们的眼帘之中,一道明亮的火光,已经占据了他们全部的视野。
那其实是艾音布洛克六月末的最后一天。
那一日钢铁巨塔的空港区之上,那一束倒映在所有人眼中横贯天际的光芒,后来也成为了许多人对那一年的雨季最深刻的记忆,它于那之后被记录在艾塔黎亚的历史之上。
成为那场倾世之战的导火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