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对面的木甲机关人,也发现了晋军阵中这些燃烧着的火箭,几百个火流星样的箭头,即使是在百步之外,即使是隔着三五排重装戟手和槊兵们,也能看得一清二楚,相应的,这些木甲机关人的方向,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哨声,似乎是从这木甲机关人的身体内发出,而哨声所在,正是站在中间偏后,离前排的盾牌大约五十步左右距离的一个木甲机关人。
朱修之的双眼一亮,大吼道:“中央的三十箭,齐射吹哨的木甲机关人,随我箭来!”
他说着,调转箭头,直指这个响哨的木甲机关人,因为他看得直切,这个机关人还没有来得及抬起手中的大木盾呢。
朱修之的手指一松,只听“嗖”地一声,拳头大的火焰,如同一颗火流星,在这一箭的加载之下,直奔这个响哨的木甲机关人而去,不偏不倚,直接射向了其前胸的位置。
而三十多枚火箭,也紧随其后,纷纷射向了这个木甲机关人,所有的弓箭手和朱修之一样,在这一箭射出之后,几乎都不再做后续的动作,任由手中的大弓在打摆,下垂,大家都非常期待,这三十多枚火箭击中目标之后,木甲机关人瞬间就能变成一枚巨大的,燃烧着的木堆的景象。
可是这预想之中的,火焰腾空的景象没有出现,从朱修之的这一箭起,射中木甲机关人的时候,就如同击中了败革一样,甚至连这一箭都没有射穿这个木甲机关人的身体,钉在其身上,而是击中了那木甲机关人身上披着的,湿淋淋的牛皮,这牛皮外还抹了不少黄稀拉拉的粪水,甚至有些白花花的蛆虫在上面爬来爬去,无比地恶心。
但是,恶心之余,却是极为地有效,火箭击中这抹了粪的牛皮之后,不仅无法透皮而入,甚至连火星也瞬间就能熄灭了,三十多箭就这样全部掉在了这个木甲机关人的下面,刚才还熊熊燃烧的箭头,这会儿只能冒出缕缕的清烟,而这个披了抹粪湿牛皮的木甲机关人,仍然傲立不动。
木甲机关人的脑袋转了转,看向了来箭的方向,这个面无表情的木头脑袋,在朱修之这会儿看来,似乎还挂起了嘲讽的笑容,它迅速地抬起了手,这只手臂之上,没有挂着大木盾,而是安放了两部连弩,一弩十箭,直接指向了朱修之和弓箭手们的方向。
朱修之终于反应了过来,大吼道:“大家快闪。”他在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就猛地向前一扑,一个前滚翻把身形隐没进了滚起的尘土之中,因为丰富的战场经验让他明白,这百步之内,尽是强弩的射程,往后哪怕跑出十步,也是无法闪避的,而这个木甲机关人用的是直瞄射击,而不是普通的吊射,慢了半步,恐怕小命就没啦。
而随着朱修之的猛然前扑,在他身后的盾牌手们也象之前一样,顶着盾飞快地站到了这些弓箭手们的身边,一起向后倒退,只是这种常规的挡箭之法,这回却派不上用场上。
“嗒”“嗒”的弩机击发之声,不绝于耳,而弩矢破空,那特有的厉啸之声,以及击中人体或者是盾面,那可怕的入肉与碎木之声,也几乎是同一瞬间响起,七八十步的距离,被六石到八石的连弩所射,即使是盾牌顶在面前,也是无济于事,更不用说,这些盾牌,大多数还是举在头顶,准备去防那吊射呢。
朱修之能感觉到咸腥而热乎的液体,喷射状态地淋在自己的后背与脖颈之上,那是战友们的鲜血,他顾不得回头,继续连滚带爬地向前飞快地移动着,他甚至可以听到小林子,他的亲兵护卫在后面的惨叫声:“修之哥,救…………”
而这声出来的同时,又是一声弩矢入体进肉的声音,小林子发出了一声闷哼,然后就是扑地时的声音,就再也听不到了。
朱修之的眼中含着泪光,不用回头,他也能知道后面在发生的事情,但他更明白一件事,只有活着,才能反击,才能报仇,想到这里,他紧紧地抓着手中的弓,向前爬行得更快了。
傅弘之的吼声,在三十步后的位置响起:“抛杆,投石,砸倒这些木甲机关人,快!”
在傅弘之的面前,二十多步的位置,刚才还站着的三十多个弓箭手,现在已经没有一个还保持站立姿势了,连同盾牌手们,地上五十多人已经成了尸体,鲜血横流,甚至有些人给射穿了胸腹,肠子都流了出来,眼睛睁得大大的,死状极惨,而剩下的活人,则跟朱修之一样在地上爬着,躲避着还继续向着烟尘中射击的弩矢,等待着反击的机会。
而傅弘之的身后,六七辆独轮小车被迅速地推上前来,这些小车上,都装着一根大竹,削去了枝叶,大竹的顶端,则安放着一个小巢,里面装着一块三四斤重,脑袋大小的石头呢,可不正是战场上常用的迷你投石机--抛杆吗?
这些抛杆被四五个军士用绳索奋力地拉下,拉弯,然后在众人齐声的号子下,猛地松手,六七个石块,腾空而起,直接掷向了那正面的七个木甲机关人,尤其是有三石,砸向了中间的那个吹哨的。
在这几个木甲机关人的身前,顿时升起了几面大木排,那是木甲机关人身前的辅兵们早有准备的,火箭来袭时,这些木排直接不动用,因为抹了粪水的湿牛皮足以防火,可遇到这种矢石来袭,这些木排就派上用场了。
“咚”“啪”地几下,两个石块直接被木排挡下,而木甲机关人的方向响起了几声惨叫,应该是落下的石块砸到了附近的军士,而另一个石块,则不偏不倚,砸中了这个吹哨的木甲机关人,正在发射弩矢的左臂,只见这部连弩,顿时就给砸了个稀巴烂,就连这条左臂,也如同一个人给打折了的手臂一样,直挺挺地垂了下来,再也抬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