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木轮椅落在碎山堆上。
轮椅上的爱苍生微微颔首,依旧居高临下,依旧惜字如金。
大道之眼所见,天人五衰确实变了,同之前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此前的他,于灵魂体、意念体各道上的呈现,完全紊乱,杂乱如麻,根本无法交流。
这会儿的他,从身周道则有序的游转之间,可以看得出短暂恢复了神智的清醒。
正常的他,渴望着正常交流。
“苍生大帝,犯了错的人,有资格被原谅吗?”
这第二问,将五域各地的沉寂打破,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有人说“有”,有人说“无”。
有人说“得视情况而定”,至少得从错的大小、量级出发作考虑。
很难想象,天人五衰也会具有如此深度的思考。
若他是一个普通半圣,他应该也享有普通的权利,至少不能甫一照面,便被苍生大帝差点射死在西域吧?
“有,吧?”
风中醉呢喃着,感觉犯错者可以被“原谅”,是否应该接受“惩罚”是另一个问题。
“有。”
爱苍生的回答并不模棱两可,相反斩钉截铁。
他并不知道天人五衰想问什么,只能单从此问出发——人生来拥有被原谅的“资格”,余下的视情况而定。
“那么……”
天人五衰被肯定了两次,面具下无精打采耷拉着的双眼微露熹光。
这一次,却隔了许久才敢问道:
“生而有错之人,该死吗?”
仲元子双耳不自觉一抽扯,跟着头皮开始发麻。
五域传道镜前之人,这一刻同时明白天人五衰想问的是什么了。
天命不可改。
绝体更是命!
他生来就是衰败之体,衰败之体代表着天煞孤星,他本没有错,却因此犯下了诸多错,他该被原谅吗?
五域炸开了花,议论纷呈。
爱苍生却反而沉默了下来,难以开口。
徐小受第一次看到全盘托心的天人五衰,不由刮目相看。
他有点明白天人五衰为什么要上圣山了。
不是因为半圣位格,也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爱苍生。
苍生大帝,代表着至高,代表着直率,更代表着大部分苍生所认可的意志!
天人五衰的这些问题,若是抛给道殿主,随脚一个皮球,骚包老道能给踢到天外去。
他问自己也没有用。
徐小受知道自己代表不了什么。
他的阅历很浅,甚至无法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此刻扪心自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偌大五域,真正能让天人五衰“问心”者,唯爱苍生无二。
爱苍生却给问住了。
天人五衰没等他回答,换了个问题:
“或者说,生而有错之人,他该‘出生’吗?”
诛心之问,环环相扣。
不明白的人,听不懂天人五衰这一个问题两个问法,到底问的是什么——这不一样吗?
听懂了的人……
徐小受深深吸了一口气。
远在此间问心战场之外,遥隔一域的桂折圣山之边,方问心长长叹了一口气。
如何回答?
无法回答!
方问心早早就看出了天人五衰是鬼兽寄体。
天人五衰的问题,若问到三十年后的今日红衣,问饶妖妖、问月宫离,得到的答案,都是“该死”、“不该出生”!
可他问的是三十年前的爱苍生!
爱苍生当然知道红衣的事情,更是亲眼见证着红衣如何从初代走向腐朽,一点一点沦为“太虚之力”的研究工具的。
这不好吗?
好!
初代红衣之后的研究,造福了许多人。
它为王座道境、斩道赋予了更高的战力,让他们能更好的去保护更多的人。
这绝对是好的吗?
也不绝对!
至少初代红衣之后,因为“研究”,因为对“太虚之力”的过度追求。
红衣对鬼兽的态度,逐渐衍变成了赶尽杀绝。
而非是哪怕将白影铜钱装满,装成血影铜钱。也要护住某些鬼兽——不说善良,至少暂时对大陆无有敌意的鬼兽。
小主,
方问心找寻了一辈子,没能找到答案,或者说没法求得、没能力把握住正确的答案。
天人五衰的问题,更不是没有答案。
可爱苍生能如何回答?
他要否定五大圣帝世家的意志吗?
他要否定红衣这三十年来的成果吗?
他要否定他自己“护道人”的身份,否定自己可以牺牲小部分人,成就大部分人的大道吗?
大道之争,兵不血刃。
天人五衰要的答案,爱苍生若直接给,他的道,就崩塌了!
“你想说什么?”
爱苍生第一次没有正面给出回答,而是用大道之眼,目光灼灼地紧盯面前人。
是!
他能看穿橙色大袍兜帽、橙色阎王面具下,天人五衰一生修出的所有道则——全部!
他却无法看透天人五衰的心。
“嗬……”
“嗬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