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明能清晰的看见,从本妮裸露的双掌和脚掌,这四肢远心端的皮肤散发出源源不断的灵能潮汐,忘忧茶的魂威灵能全部都流走了。
她似乎是充满了电,可是这些电量又迅速消耗掉,眼神也渐渐暗淡,很快就没有了精神。
“真糟糕呀...真糟糕呀...”
本妮神神叨叨的——
“——你不是枪匠...你不是的...”
“他死掉啦...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呢?为什么呢?”
“我要是可以嫁给他,做他的新娘子,是不是可以去读书上学?”
本妮在四岁时就受到了诅咒,她没有机会和同龄人一样读书认字,能学会说话就已经是极限。
她的读写心算能力极差,混乱的灵体时常会占据她的肉身,带来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体验和回忆。
江雪明决定顺着这条线往下问,挑心理舒适区来问。
“本妮,你为什么要嫁给枪匠?”
“他很有钱呀...”本妮在思考这些问题时,脑子转得飞快:“他又长得好看,你遇见有钱又好看的女人,不也会动心么?”
江雪明:“这种人应该有很多。”
本妮两眼发直,没有看枪匠,而是在床头灯的映照下,侧身向着空无一人的地方,目光空洞:“我就喜欢他,”
讲起这个枪匠的时候,这位十八岁的少女面如桃花,微微内弯的鼻子和小嘴一起崭露出青涩的笑意来,是充满希望的,安心的幸福感。
“别人替不了,你听我说他的好...你别走...我去拿给你...”
她站起身,眯着眼,像是想到了顶好顶开心的事,从床下搜出来一个大橡木盒子,那里都是各式各样的报纸,盒子的封皮便是一张发黄的报纸,盒盖一打开,内层木板上就是枪匠在地下时代周刊的正装肖像。
盒子里装着大大小小的照片,从前线发回来的远征图景,在食堂和休息室里有关枪匠的采访,战地记者与枪匠的合影,还有各种各样的活动,各种各样的公益慈善剪彩照片。
满满的一大堆,到最近月神杯和加拉哈德开学季的报纸头刊,这个盒子里装着枪匠二十三岁到三十岁的青春岁月。
本妮没有去触碰这些脆弱的印刷品,只怕看一次少一次,它们与手指的油渍接触,与空气发生反应,这一切都会慢慢的,让这份回忆变得更加模糊。
“妈妈是癫狂蝶圣教绑走的,她死了吗?我不知道...”
“这群恶魔把我变得不人不鬼,我就等着一个盖世英雄来帮我报仇...”
“这英雄刚刚出现——我还会嫉妒,会恨他。”
本妮紧张的舔舐着嘴唇,慌乱中把盖子给合上了。
“你想一下,医生。”
“我十二三岁的时候,听见尤里卡解放的消息,还以为枪匠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他应该也要变成癫狂蝶的化身,我知道,我知道的...”
“我的灵魂缺了一块,总能听见莫名奇妙的声音,那声音告诉我,杀死怪物的人,总会变成怪物。”
“我就抱着看乐子的心态,注视着这个大哥哥,到处去搜寻他的消息...”
“我嫌他宰杀怪物的手法实在太精湛,似乎这些恶魔感受不到多少痛苦就死掉了,为什么不把他们用温水慢慢烹煮而死呢?为什么不把他们从脚到头,一刀刀慢慢剁碎了呢?我恨得牙痒痒...”
“又过去两年,有不少魔鬼在我身体里流窜,它们来了又走,走了又来,爸爸带我去别的地方求医问药,以前不能去的车站,现在都太平了,可以去碰碰运气了...”
“这时候我才知道,枪匠没有变成怪物...”
本妮的面色潮红,抱着箱子,像是抱着爱人。
“这是多么纯洁的灵魂...如果我嫁给他,以后只需要混吃等死,就能获得幸福的一生。”
“像我这种身世凄惨的女人,肯定比无名氏的主母更需要关怀,这才公平嘛!”
“我就喜欢不劳而获的感觉,我喜欢!我喜欢!我不能欺骗自己...”
“邻里街坊都骂我是个灾殃,从疯孩子骂到疯婆娘,骂了十几年,爸爸不在家的时候,我偶尔也会装作恶灵附体的样子,去丢石头砸他们的窗户,在农户的鸡圈里咬死几头家禽,然后哇呜哇呜的怪喊怪叫着!我就喜欢看他们害怕的样子...”
“我的心里有个窟窿,它好像填不满,无论如何都填不满了。”
“恐怕只能嫁给枪匠才能填满它吧——我就是这么想的,要是不能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