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撑过今天,他也是最强大的战士。
因为枪匠的学生里边,也没有哪个能经受住化身蝶的考验。
稍稍缓过一口气,神经损伤带来的痛感减轻了那么一点点,也只有一点点。
比利重新得到了肾上腺素,这也得益于体内“杂血”的帮助。他的新陈代谢要比福亚尼尼强得多,他瞪大了眼睛,尽量让右眼看清甲板环境,看清那个怪物的轮廓——两只眼睛同时索敌,才能确定猎物的位置距离。
血鹰老怪把船夫兄弟拽回甲板,同一时刻已经开始进食行为,不需要嘴巴的参与——光是用趾爪的骨骼腔囊就可以吸取人血,维塔烙印已经把船夫哥的小腿腐蚀成肉干,外皮好像白巧克力糖衣,经受高温烘烤之后融化了,露出其中紫红色的肌肉纤维与干瘪的肉筋。
比利·霍恩大步往前赶去,他突然能听见右腿脚掌传来的碎骨杂音——咔啦咔啦的,每走一步它就响一次。
他的耳朵已经罢工,通过骨传声感知到,这条腿要逐渐背叛他,就像死神用骨头编织的项链,每次挥动镰刀,它便开始传出摄魂夺魄的声响。
暴雨之中,比利的大脑也渐渐冷却,他感到恐惧,感到孤独无助。
他感觉自己快要死了,万事万物都离他那么远。他的“罗盘”也要开始乱转,他已经找不到正确的方向。
碎样锤再次亲上血鹰的下巴,这次他失手了——
——本想朝着脖颈打穿这怪物的脊柱,打断头颈链接身体的重要指挥中心。
但是他失手了,只是一瞬间的事,他握不住拿不稳,他的身体不再温暖,寒风像是一把把尖利钢刀,使他想起了法依,想起渐行渐远的爱人。
如果说救下福亚尼尼,把血鹰丢进河里,能做到这一切,身体里的勇气都来源于友情。
那么现在,支撑着比利的精神源泉已经干涸,他感到饥饿。
他多么希望就这么结束——
——痛苦已经支配了他,压力要把他摧毁。
再次失去准头的锤子击碎了他的骄傲,使他感到羞耻。
横在喉口的冰冷触感,让他浑身颤抖着,血鹰的灵压带给他同样的痛苦,锋利的锄嘴贯穿了他的气管,刮擦着他的颈椎,几乎让他窒息。
令人发狂的饥饿感使他完全失去了理智。
他看着血鹰进食,看清船夫脸上的表情——
——那是逐渐归一,受到维塔烙印感召时,发自生物体本能的狂喜。
船夫撕开了侧脸的皮肉,露出满口黄牙,在风雨中狂笑着。
“啊!!!”
比利·霍恩再次握紧了锤子,他怒吼着。
稍稍提举锄嘴,钢条拖拽出一股臭气哄哄的虫浆。
“啊!!!啊!!!!”
愤怒暂时战胜了疯狂,它使比利找到了代替品,找到了爱的代餐。
“把法依还给我!畜牲!还给我!”
维塔烙印使他的生活变得一团糟,让生命黯淡无光。
肉身的痛苦和精神层面的灵压折磨也即将失效,血鹰的脑袋叫这劣质工具一次又一次打歪,想要反抗却为时已晚。
比利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与这魔怪纠缠搏斗,肚腹多了好几个血淋淋的窟窿。
直到圆滚滚的头颅飞出去,他把血鹰的尸体往河流里踢,连碎样锤都甩去远方!
他终于恢复了一点神智,终于从愤怒和疯狂中解脱出来。
他瘫坐在船夫兄弟身边,想要拖拽船夫的身体,回到客舱去避难。
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伴着呼吸的频率,开始往外呕吐,血与肉的碎片带着一部分肠胃的纤毛酸液吐了出来——痛苦已经开始改造他的肉身,让他肚腹内缩,痉挛愈发强烈。
酸液灼伤了他的口腔牙龈,只是稍不注意,这些粘液就涌进鼻腔和肺叶。
他剧烈的咳嗽着,想要再动一下都难如登天,直到听见熟悉的声音。
“没人掌舵了!法依!”
“这艘船迟早会沉!犹大!你想清楚!帮他就是帮我们自己!”
“你在干什么?别管他了!”
特殊的灵压环境里,血鹰的毙亡带来了更强烈的灵能潮汐,沉积在甲板的积水渐渐倒挂升空,回到了天上。
除了一些倒悬的雨滴往天空飞去,比利·霍恩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他的腕表指南针在飞速的旋转着。
他感觉自己被拽住,拖回了温暖干燥的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