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灵川没说出口的是,天水城居民对这些流民也特别不满,灰狗们偷抢拐骗扰乱治安,骡子们则抢走普通人的工作机会。流民聚集的剻屋,偶尔会被人破坏、放火。
去年有个剻屋着火,烧死一百多个流民。
“有的流民着急找工,就是为了吃口饭,能不能赚到工钱还在其次。”贺灵川道,“正经谋生都这么难,有些骡子就转成了灰狗,去做不法勾当。”
正路赚不着钱,当然有人去走邪路。
“听说近二十年来,‘灰狗’越来越多,都分出了几十派。奸银掳掠拉帮结派,既扰乱治安,又干黑活儿,让官方头疼不已。”
董锐笑道:“全城有多少个剻屋?”
“三百个往上吧。”
“一个三百人,三百个就是……”嚯,不是少数啊。
“天水城本身也不到百万人,流民就占了一成多。”大伙儿都以为这是好地方,都往这里挤。
“这里也不是天堂,但至少没有战乱。”
“并且天水城西还有国内最大的奴市牙行,流民的日子再凄惨,至少有点人身自由,比奴隶还强不少罢?那些奴隶被买走以后,不干活的时候都是用铁链子拴住;总是没人要的奴隶,到最后会被——”贺灵川比了个割喉的手势,“没有价值就不能浪费粮食。贩子和主人家杀掉奴隶,官方根本不管。”
在贺灵川的老家流行一句话:
不下地狱,都不知道地狱还有十八层。
一阵大风刮过,暴雨倾盆而至。
董锐摸摸肚皮,饿了:“找个地方避雨啊,顺便找点东西吃。那家怎么样?”
他们又走回了前街,往来的行人至少衣衫整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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脏乱差都被掩在了暗乎乎的后巷里。前后两个世界,仿佛互不相通。
他指着的与其说是饭馆,不若说是个露天的小院,招牌居然是一个迎风飘展的纯白布幡,上头绣着“烟火人间”。
幸好这几个字是大红色的。如果是黑的,那就……
不过两人一路走下来,天水城的白招牌其实到处都是,给灰褐或者赭红色的墙面带来一点活气。
再有半个时辰才到饭点儿,这家店却基本满客,油香透过窗子飘出来,让人食指大动。
刚进店,贺灵川就听见嗞啦嗞啦的声音。
院子虽然露天,但回廊又大又宽,雨浇不进去,廊边还支开油布顶篷,把空间往外扩,依次摆七八张方桌,每张中间掏个洞,放一口泥炉,炉上还有个烤架。食客把肉块儿放到火上烤,猪油滴到炭上,嗤嗤作响。
在这里吃饭,竟然要自己动手。
院子墙上挂满食牌,两人一看,品种多到离谱。
除了常见的牛羊猪鸡之外,还有鳄鱼、大鲵、蟒蛇、跳山蛙等等,并且部位不同、价格不同、腌制的方法也不同,明码标价。
董锐随手要了四五盘肉食,其中一盘甚至是水果腌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