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是生吞活人的颜色啊……”
当漫香的第一只脚踏进蕉芸轩,店中的舞伎、乐伎、丫鬟,小厮等人便立刻像收到了军令,各司其职地忙活了起来。
漫香半盏茶还没喝完,店里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气派和生机。
一名梅伎隔着手帕端来一碗溜平的热水,双脚一踮,把水碗放在了孟得鹿的头上——栖身蕉芸轩的舞伎和乐伎都是业中翘楚,作为舞伎,要有一支舞跳完,头上的热水不能洒出一滴的本事,才有资格留在这里,孟得鹿虽然是漫香从南监里捞回来的“患难之交”,但该有的试炼也总得走个过场,才能服众。
孟得鹿刚受过鞭笞的双腿还痛得要命,只得挑了一支舒缓的曲目小心起舞,众人审视的目光像一道道尺子在她周身上下仔细丈量,仿佛瞬间已经把她剥得一丝不挂,她努力地稳住心神,慢慢原地旋转,却并不是为了炫技,而是为了借机看清那些围拢着自己的面孔,暗中用目光替她们一一“卸妆洗脸”——
在一群女子中,为首的便是前日出面和蒋沉交涉的都知,婵夕,她年纪略长,梳了一只高耸如厦的发髻,因为这种发髻常用凤簪装饰,所以俗称“凤髻”,这让她本来就略长的菱形脸显得更加凌厉,蕉芸轩里四下低垂着帷幔纱帘和彩灯,处处透露着温柔乡的温存,她本来就身材高挑,行走时为了防止头上的高髻挂住装饰,总要躬腰低头,很不方便。
孟得鹿知道凤髻是宫中云韶府风靡一时的发型,云韶府就是旧时的“内教坊”,圣人登基后改名为“云韶府”,婵夕执意做这样的打扮,想必一来是为了时时彰显自己是从宫中出身的,二来,高挑的身材也能让她面对众舞乐伎时更具有威压的气势。
店中其他舞乐伎的妆容虽然各不相同,但衣裙和首饰的造价看上去却大差不差,这说明她们在店中的地位和身价也是不相上下。
站在婵夕左手边的舞伎名叫荷亦,她的五官单看哪一官都不算出众,但凑在那张白皙的鹅蛋脸上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温润柔和,她头上梳着对称的交心髻,并小心地用发油把鬓边的碎发拢得一丝不乱,只把饱满的额头全部露了出来。
“这样的人往往高冷矜持,只关注于自己在意的事情,不擅长也不喜欢和人交际……”
孟得鹿边想边接着观察,荷亦点缀发髻使用的全是成对的细钿,左右呼应,衣裙的用料也选用了对称的对花合纹,从头到脚都透露着恪守工整的意味,只有双耳却挂着好几对耳坠,有的耳洞还微微红肿,显然是新扎穿的。
近年来,随着各国商人涌入大唐,也把不少异域风情引入了长安,扎耳洞,佩耳坠便是其中之一,大唐女子恪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的道理,不愿意轻易跟风,但平康女子被父母卖入风尘后便改名换姓,和生身父母割断了联系,反倒没了忌讳,于是,便有不少爱美心切者跟风扎穿耳洞,用各种精美的饰品装饰耳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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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女子即便穿耳洞也习惯只扎一对,‘一耳多钳’大多是异族女子的装扮,可从这荷亦的面相上看,不像是有异族血统的样子……而且,她的发型服饰过于工整,成排的耳坠却又显得很叛逆,这风格很是矛盾,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强烈地束缚着她,她想要极力反抗,却又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