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眼中的长安城是什么样的?”
“天下之都,万邦来朝!”
孟得鹿轻轻摇头,“公子从未见过长安城,在公子的眼中,长安纸醉金迷,纵情歌舞,但公子从没见过一百零八坊中的普通百姓,没见过他们是如何为了一粥一饭劳苦奔波的。我想要西市药坊开门后卖出的第一样药品,是因为穷苦人家生了病是请不起郎中趁夜出诊的,所以他们只能连夜守着药坊等着开门,也只能买得起最便宜的药材,我想要东市菜场收摊前卖出的最后一根野菜,是因为收摊前剩下的都是残根烂叶,但依然有人在眼巴巴地等着它果腹活命……公子也许见过斗鸡走狗,一掷千金,却没见过有人因为拿不出区区数枚铜板的药费便放弃性命,回家等死,公子也许尝遍山珍海味,却没见过即便是几根腐烂的菜叶也有人拼命争抢……现在,公子还觉得自己见过真正的长安吗……”
钟望鹏双眉一紧,深吸一口气,“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公子出身官宦之家,将来一定也会踏入仕途,身负朝廷重任,身系百姓生计,难道不应该睁开眼睛看看这繁华盛世下的老百姓真正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
钟望鹏健硕的身躯微微一震,“你……到底是什么人?”
“和他们一样的芸芸众生而已……”
钟望鹏不再争辩,若有所思地离去。
白镜又气势汹汹带人赶至,高叫一声,“在下奉钱明府之命,带得鹿娘子回县廨问案!”
在孟得鹿的引荐下,妹妹白成影已经获得了考取吉府杏林学堂的资格,正在家中专心备考,孟得鹿还不时派小瞳为妹妹送来些难得的书籍,白镜心里非常领情,于是一边暗暗向她示意不必惊慌,一边板着面孔照常收下漫香塞来的铜板。
接着,一群不良人像迎接贵客似的将孟得鹿“请”进了南监最阴暗恐怖的角落——刑房。
逼仄的房内刑架林立,烙铁,火筷子胡乱扔在炭盆中,被烧得通红,墙上挂满奇形怪状沾满血污的刑具,让人望之胆寒,不敢去细想它们每一样的用途。
若不是高墙上还有一巴掌见方的小窗透露出一点人间的气息,这里俨然就是传说中的十八层地狱!
脚下,是一片血污染成暗红的黄泥地,其中却有三尺见方被扫得干干净净,一张掉漆的圆凳被擦得锃亮,摆在当中。
劣质的香料味扑面而来,徒劳无功的想掩盖满屋的血腥气,从阴森中渗透出丝丝诡异的亲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