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响起汪芷年伴着木拐杵地声的脚步声,把孟得鹿的神思拉回现实。
尽管七年未见,现在的汪芷年却并不比孟得鹿记忆中的模样苍老多少,确切地说,是七年前的汪芷年的面相便有着超越年龄的老相:一张棱角分明,没什么肉的脸像木头雕的一样对称,因为经常皱眉发怒,眉头留下了深深的“川”字纹,两道深深的法令纹更是上端穿破鼻翼,下端连着嘴角,彰显着她的无上权威。
小时候,孟得鹿不止一次地幻想过,如果照着汪芷年的脸庞雕刻一只木偶先生摆在学堂里,一定能像田地里吓唬乌鸦的稻草人一样,把学堂里那些淘气的小子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
二人只在凉亭里对坐,显然,汪芷年是在提防隔墙有耳。
孟得鹿倒是坦然,率先开口,“夫人不必惊慌,这个时辰钟侍郎已经上朝了,我专挑这时前来,就是想避开钟侍郎,单独和夫人谈谈。”
汪芷年脸上的警惕暂且减了三分,“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想干什么?”
“这话应该我问夫人,是非要我的命不可吗?”
汪芷年冷笑一声,“我哪有那个本事,听说前日你遇到点小麻烦,连崔国南府上的人都惊动了,倾巢而出保护你,你这平康坊第一舞伎果然名不虚传,手段不小啊!”
孟得鹿反唇相讥,“夫人足不出户,却对坊间的传闻了如指掌,更是消息灵通啊!”
见孟得鹿并不否认,汪芷年恨不得用木拐把地面戳出一个深洞,“你难道不知道那崔家是什么人?你这小贱人狼心狗肺,竟然和自家的仇人勾结!”
孟得鹿轻描淡写地摇头,“夫人说错了,崔国南只是‘钟家’的仇人,夫人当年处心积虑地逼我离开钟家,你我之间早就没有‘自家’可言了,我改名换姓,不再和钟家有任何瓜葛,眼下,钟家人想杀我,我自然要选择最有力的靠山保护自己。”
汪芷年怪笑一声,“别得意得太早,这次算你命大,但来日方长,崔府总不可能日夜不离寸步地保护你,我倒想看你还能逃过几回!”
“夫人若苦苦相逼,就别怪我反咬一口了……”孟得鹿顺手从怀中摸出一张鬼市柜坊的券契,在汪芷年面前晃了一晃,“这件东西,夫人应该不陌生吧?”
汪芷年不置可否地移开了目光,但孟得鹿知道父亲贪污成性,家里一定有不少见不得光的财产存在鬼市,汪氏一定对鬼市的券契再熟悉不过。
“我已经把自己的身世和我所知道的钟家所有的秘密全写在了一封信里,存在鬼市的柜坊中,并且告诉掌柜,一旦我身亡,便派人将信件送给崔国南,到那时会发生什么,就不必我细说了吧……夫人如果不相信,可以派人去鬼市打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