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钟鼓楼望下去,蒋沉一路跌跌撞撞,不知是因为醉意还是失意,身体几次不受控制似的撞在了坊墙上,往日平坦的黄土路今夜也在他的脚下变得坎坷崎岖,步履维艰。
孟得鹿第一次觉得他的身影是那么单薄,突然,一股冲动涌上心头,她对着他的背影大喊起来。
“‘讲不服’!我不知道是谁把你引到这条路上的,可我只记得你说过,你胸口里没有一滴血是黑色的!”
月夜中的身影定了定,终究没有回过头来……
躲避索命无常似的一路奔逃,直到逃进自家院里,确定再没有人能看到自己,蒋沉才虚脱似的靠着院门,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粗气。
腰间那一串铜板隔着衣裤也觉得冰凉,前几天,在平康坊的冲突中,这串铜板被扯断了绳子散落了一地,他想,这钱一定会被人群趁乱拾走,九十九文虽然不是什么大数,但因为它们寄托着自己脱籍的希望,跟在自己身边三年,冷不丁丢了,心里便像被挖残了一块似的空落落的。
没想到,风波平息后,沿街的百姓们却自发地帮他拾起钱来,一枚一枚地交还到他手中,最后一数,九十九枚一枚不少!
那些百姓并不知道,这九十九枚铜板其实承载着一桩桩和他们息息相关的案件,记录着长安城三年来的太平生活,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里,那些涉案百姓们的每一声痛心哭诉和热忱致谢都被蒋沉一字不落地串在了腰间,时时刻刻提醒他到底在为了谁奔忙。
往日,无论深夜寒冬,这串铜板捧在手里总是热乎乎的,唯有今夜,却透出彻骨的寒意。
蒋沉的身体贴着门板无力地滑落,跌坐在地,大放悲声!
第二日,离大娘报告阿娜依被毒杀那晚请假的女狱卒一直没来当班,不良人追查到她家中才发现她已经上吊自杀,死前还把自己的十只指甲全部拔除了,于是认定她便是那个患有甲癣,并下毒杀人的真凶。
徐喻将阿娜依命案的结果上呈给了令狐女相,钱进岱被问责渎职,罚了一年薪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