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态中年人的眼睛又眯成了细缝,将唯一的破绽藏好,嘴角照例勾出和气的弧度,瞧着就是个惯于笑脸迎人的生意人。
硬底皮靴踏在木质楼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客栈大堂里的伙计被惊醒了。
瞧清来人,他赶忙起身行礼,试探地问:“这么晚了,张老板和诸位大哥还要出门?”
那穿着银灰貂皮大氅、戴着银灰貂皮团帽子的“张老板”脸上虽带着笑容,却是一言不发。
前面开路的一名国字脸侍卫扔了颗银豆子给那伙计,过去同他低声交谈了几句,又给了他两颗银豆子。
伙计殷勤地送上灯笼一盏,打开客栈大门,目送他们一行人往桥头那边去了,才关上大门,掂着手里的银豆子回了大堂。
“是去万花楼消遣。”
那伙计压低声音跟出现在柜台后的掌柜禀报,还露出一点猥琐笑意来。
“难怪用了晚饭回去就熄灯了,原来是要养足了精神等这时候。去找花娘还带那么多护卫,怪惜命的。”
掌柜把他托着银豆子送到面前的手推开:“他们出了这道门就不归我们管了,自有人盯着。”
懒洋洋打了个呵欠,掌柜又漫不经心地提点他:“这些趁宫门选婚才能获准进山谷的外来人,能逗留的时间就这两三天。等少主大婚过后,我们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另一边,“张老板”和他的六名护卫在宫门哨卫们隐晦的注视中,脚步匆匆地行过空荡的街道,停在万花楼的大门前。
子时早过,歌舞皆休。
旧尘山谷的寻欢客们少有这个时候才来万花楼的。兼之今日雪落夜寒,门口早不见揽客花娘们的身影,唯余高悬的灯笼在门前撒下一片暧昧的艳艳红光。
一名护卫上前去推开虚掩的楼门。
门轴定然精心保养过,开合间一丝声响也无。
坐地大屏风另一边的大堂里,却立刻响起了年轻女子娇声娇气唤“妈妈”的声音。
“张老板”嘴角的笑影更深了些,在护卫们的拱卫下慢条斯理地走进去。
两名走在最后的护卫将大门关上,顺手放下了门闩。
鸨母还没现身,守夜的花娘飞快整理衣裙迎上来,却见最前面的两名护卫一左一右迅速分开、后退,将原本站在中间的“张老板”让到了最前面。
那年轻花娘的脚步一顿,还没来得及看清“张老板”的长相,刹那间,脑子突然嗡地一下,就像是被一把带着浓重血腥味的大铁锤当头砸个正着,瞬间意识全消。
她呆立不动数秒,便仰面朝后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