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老皇帝视线望去,草靶子上插着的糖人竟塑着飞鱼服造型,糖稀拉出的绣春刀纹路上,还粘着片风干的紫薇花瓣。
书院正门轰然洞开,涌出的青衿学子如分水之鲫。
朱元璋猛拽缰绳避让,却见人群中有少年郎君倒骑毛驴,手中《孙子兵法》封皮竟裹着孔雀金线绣的护封。
驴蹄踏碎糖人摊前的晨露时,老皇帝瞳孔骤缩——那少年腰间蹀躞带上悬着的错金铜符,分明是永嘉侯府上年请内廷特制的样式。
"好个竖子!"
朱元璋太阳穴青筋突跳,握缰的手背暴起蛛网般的血脉。
他分明瞧见那少年扬手将咬过一口的糖人掷向乞儿,黏腻的糖稀正糊在《大学》残页上。
朱标急欲开口劝阻,却见父亲突然俯身咳嗽,玄色衣袖掩住口鼻的瞬间,三粒金瓜子在指缝间闪烁如星。
老皇帝抖腕轻弹,金瓜子破空之声混入市井喧哗。
当啷三响,分别坠入书院功德箱、乞儿陶碗和巡街更夫的铜锣。
倒骑毛驴的少年浑然不觉,驴蹄已踏过青石板上金瓜子砸出的白痕,那痕迹正指向西城永嘉侯府的方向。
三粒金瓜子震颤的余音尚未消散,青石板上白痕犹似未干的剑痕。
倒骑毛驴的貔貅纹少年扬鞭欲催,忽听得身后传来金石坠地般的清喝:"《孟子·公孙丑上》有言,恻隐之心,仁之端也!"
朱标广袖翻卷如云,腰间玉组佩在晨光里划出七道弦月。
他踏过碎糖人黏连的《大学》残页,斑驳的"止于至善"四字正印在他皂靴云纹上。
街边槐树筛下的光斑在他眉骨处跳跃,倒衬得那双肖似马皇后的凤目愈发幽深。
毛驴受惊扬起前蹄,少年攥着鎏金辔头堪堪稳住身形。
他腰间错金铜符撞在驴鞍铜钉上,迸出几点火星。"哪来的腐儒..."话头戛然而止——朱标虽着常服,但襟口若隐若现的五爪暗龙纹,已让永嘉侯府家传的孔雀金线黯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