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当然咯,即使直面散发出诡异气味的粘稠不明液体,体贴的小朋友们也不会轻易把劫后余生的喜悦表现出来。天色暗沉,庭审中场休息时法院提供的午餐盒饭很一般,现在大家都饿得头晕眼花,重新煮饭未免太迟了点吧——瞧瞧这是多么正当的借口——中原中也果断逃出家门,他确实是去买快餐的啦,但更重要的还是散心。刚刚近距离围观食材在锅子里阴暗爬行最后变成那坨“炖菜”的全过程,善于哄自己开心的幼崽觉得非常有必要暂时离开被黑暗气息污染的家,缓和缓和因此产生的心理阴影。
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呢,感觉自己的头发丝都在慢慢沾染上那股怪味耶,真不愧是阿蒂尔,做菜都这么厉害。
阿尔格尔.十级滤镜大师.劳德捏着鼻子面无表情冲中也竖起大拇指,沉稳点头,表示你放心去吧,我会勇敢承担责任的。代理家主说到做到,目送连滚带爬战术撤退的伙伴,肃穆戴上隔绝气味的口罩,忙前忙后拿毛毯把柔弱的罪魁祸首捂严实,开窗换气,再将理论上可以食用的“炖菜”连锅端进亚历山大先生的嘴里毁尸灭迹、啊不对,是以备不时之需,最后只剩下打扫厨房啦。不愧是亚历山大先生,吃下能让阿尔惊恐万分的菜肴,脸上的笑容照旧雷打不动,小男孩背着布偶顶着呼啦啦的冷风站小板凳上洗汤勺,还得时刻提防坐在餐桌前发呆的阿蒂尔一时兴起溜达进来再整一个创意菜品。
咦,是不是少说了这个家里的谁?
“呜汪!”
哦对,差点忘了为这个家付出太多的小狗。
习惯了早晚两次外出散步,今天只有早上出去过,吃饱饱的她平时这个时候就该呜呜咽咽叼起狗绳随机抓一个主人出发啦!然而孩子懂事,今晚只是狗狗祟祟送到门口,假装不知道巢穴充斥着古怪气味,含泪躲开赭发主人习惯性套绳的手,忍痛放弃出去撒欢、跟小狗朋友互相闻屁屁的快乐时光,一步一回头,恋恋不舍跟在毛茸茸大主人身后转移到沙发,扒拉扒拉裤腿,熟练踩上金色小方块钻进毯子跳到怀里,露出小肚皮任凭嗅起来好伤心的高大主人随意摸摸。
狗狗我啊,今天真是超棒呢,人模人样叹了口气,抬起爪爪捂住小黑鼻子。
这边岁月静好,厨房那边的阿尔格尔正与糊底的电饭煲内胆互相折磨。所以说你个炖菜为什么能用上电饭煲啊,以及跟阿尔一起说谢谢中也,如果不是中原中也率先闻到焦味、当机立断用重力扯掉插头,人类行为研习社怕不是要当场燃起来(物理)。阿尔格尔正一边哀悼自己对食物诚挚的爱不干净了,一边发自内心庆幸还好没吃这鬼东西的时候,兰波开口了。
“你为什么叫我阿蒂尔?”
法国人对自己国家的骄傲渗透到言谈举止的方方面面,哪怕是精英间谍,兰波也会尽量在细节上保留一分母语的尊严,比如他一直告诉大家他叫“兰堂”,而非不伦不类的“阿蒂尔.兰堂”。
小朋友还以为自己的嫌弃被阿蒂尔发现了呢——确实发现了,你们仨就没藏住——阿尔格尔已经心虚到提前预支了一个哆嗦,听到原来是这个问题才放下心来,多挤了点洗洁精卖力刷洗锅底,老老实实地回答:“那天捡你回家的时候我看到你的金属纽扣啦,上面有写呀,Arthur.Rimbaud,(法语)其实我一直想问来着,兰堂是你新爸爸的姓氏吗。”
幼崽努力找话题聊天,意图哄青年多说说话,别闷在自己的小毯子里一声不吭。除了一脚踩上兰波根本不记得父亲样貌的伤心处之外,其实,呃,昧着良心来讲,阿尔格尔确实达到目的了啊。
首先必须解释一下这是多语言使用者的通病,有时候他们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在说别人眼中的外语。觉得那种语言的那个词放在这里特别合适所以就用了,比如劳德的“哥哥”;偶然用某种语言读了某个词所以顺势用同样的语言接着往下聊,比如劳德自己。
兰波眼神闪烁,捏捏的狗爪,职业病发作,条件反射般开始分析阿尔格尔的话。
早在拿到那份实验手记之前,他就暗地给这几个孩子做过背景调查。成步堂小姐有问题,但起码是个人类,以后再说。劳德君那位“哥哥”为他实打实准备了天衣无缝的前尘往事,若非孩子那张脸与亲友太像,又自爆实验体的身份,兰波哪怕心有疑虑,光凭资料也没办法肯定劳德的身世有问题。至于中原君,“哥哥”把军方后门删除后似乎就不准备管这个孩子了,偏偏那位御剑检察官的手段又稍微保守、正直了一点,要知道纸面记录从来不是间谍唯一的情报来源,至少没法糊弄打定主意要查出疑点的异能谍报员,尤其他的异能彩画集刚好在让人说真话方面小有建树。或许第一次见面就对与保罗经历相似的小孩生出了间谍不该有的怜悯之心,又或许单纯不喜欢给其他情报员留残羹剩饭的恶趣味发作,兰波收集完自己需要的资料,用些“小手段”为中原编织了一段完全属于普通小孩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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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归正传,一项项证据明明白白摆在眼前,哪怕是成步堂一家还有那位检察官,都不会比兰波更清楚这两个孩子是一年前突然出现在世界上的,之后不曾离开过日本,事实上连东京都鲜少离开。